“什么?”萧易北一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舒涵一脸淡然,重新说了一遍:“如果你要回坤城,我陪你回去。”

这下子萧易北慌了,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你陪……”

“你受伤了,而且是为了我们家才受伤的,理应我来负责。”

舒涵说的斩钉截铁,眼神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光芒。

萧易北越看舒涵,越觉得诡异,这个丫头自从暴露了双重人格的身份后,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如今的她,身上似乎有着更加浓重的舒沁的味道,而反思和舒沁相处的那段日子,似乎也能从舒沁的身上时不时看见往日舒涵身上那种单纯明媚的影子。

两个女孩,本来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有着截然不同的画风,可萧易北和她们相处的越久,却越觉得这种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半魅蓝一半丹朱的局面,可能本身就是一种错觉。

舒涵看出了萧易北的质疑,脸上微微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觉得我很陌生?”

萧易北点点头,他不想隐瞒自己的情绪。

“你发现自己阴阳眼,是几岁?”话题忽然一转,舒涵这个问题问的很是莫名。

萧易北想了想,慢慢答道:“具体年龄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很早就能看见了,当时可能因为年纪太小,也没有发现自己看见的东西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到我意识到不同的时候,估计有七八岁了……”

他的眼神有些飘渺,往事已经依稀淡去,只是那种孤寂的情绪,却仍会时不时萦绕在心头。他对童年的记忆非常模糊,模糊到只记得自己在街头流浪,他是哪里人,他原本叫什么名字,竟然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舒涵点点头,似乎对他的那份心情非常了解:“人们都追求个性,想要自己与众不同。可当自己真正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心里却是极度恐慌的。我在十六岁时发病,当时真是觉得整个天都要崩塌了。我是陆文的女儿,当然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从医学角度应该如何处理。可你也发现了,我妈妈却对舒沁的出现听之任之……”

这一点,萧易北也觉得非常奇怪。按理说,人格障碍,并不是从未有过的特例,古今中外都有无数的病例可以参考研究。以陆文在心理学科上的专业地位,她不应该对女儿的这一病症如此放任。

“你的意思是?”萧易北听出了舒涵话中有话。

“我想妈妈有事瞒着我,而舒沁的出现也不是偶然的!”舒涵端起红豆薏米粥,“你先喝粥吧,一会儿就冷了。”

萧易北端过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这味道……咳……

“难喝也要喝掉!”

“你做的?”

萧易北突然醒悟过来,睁大眼睛,望着舒涵。

被人拆穿,舒涵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指了指萧易北腹部的伤口:“补血!”

“谢谢。”

萧易北心口很暖,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粥给干掉了。说实话,粥很难喝,赤豆没有炖烂,粥也不浓稠,可不知为何,他吃的却很香。

萧易北喝粥的时候,舒涵站在一边,很安静地等着,看他吃完了,想要把碗收走的当口,萧易北忽然又说话了:“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太孤独了,所以习惯性地想要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怕别人看到自己的异样,怕真实的自己会吓坏身边的人。”

……

我们都是潜藏在水底的一块礁石,露出水面的只是一部分……

……

话说开了,萧易北的心情莫名疏朗起来。他仰面躺在柔软的大**,双臂反举着托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出神。

舒涵、舒沁……舒沁、舒涵?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立的,还是统一的?

忽然,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八卦的图案?黑中的白,白中的黑?或许,舒涵和舒沁的关系,也正如那八卦中的黑鱼、白鱼,看似分隔清楚,其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胡思乱想着,萧易北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朦胧间,萧易北觉得有一阵寒意袭来,那种寒意,他太熟悉不过了。一个激灵,萧易北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离床不远处。

“谁?”

萧易北猛然坐起来,一下子伤口一阵牵痛。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左手已经非常自然地结好了一个手印。

“你果然看得见我……”

幽幽的女声,在暗夜里响起,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凄凉,让人忍不住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萧易北透过黯淡的月色,望着一半隐没在黑暗中的阴灵,一阵心火上涌,真是连大过年的都不放过他呀!

“别来找我,我什么都不会做!”

萧易北索性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你不帮我,我就去隔壁找那个丫头!”

阴测测的女声带着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响起在萧易北耳边。

萧易北闭着眼,装作什么也听不到。

不一会儿,从舒涵房中传出了几声急促的呼吸声和惊恐的尖叫声。萧易北明白,是那个女鬼入了舒涵的梦境。

“回来!”

萧易北再也忍不住了,左手一挥,无形中一股疾风劲,那个女鬼再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一架焦黑的枯骨,面容尽毁,只余两只黑洞洞的眼眶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萧易北暗吸一口凉气,努力装出一副久经考验的语气说道:“你不用这幅样子装神弄鬼,我什么鬼怪没见过,还会吃你这一套?”

他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是阵阵恶心,眼神也是飘来飘去,不把视线停留在那架焦黑的枯骨上。

萧易北最怕遇到这种把惨状当要挟的鬼魂。其实人死后的状态完全是可以用意念控制的。当你的灵魂脱离了躯体,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完全靠意念创造的空间。所谓境由心生,心随意动就是这个道理。

你想以什么形态出现就可以以什么形态出现。扮公主,扮女王,扮小孩,扮老妪,都随你心意。当然大部分的灵魂在初脱离肉身时是不习惯的,他们还是会习惯自己生前的样子,并一直保留。

可像眼前这个阴灵,故意以她的死状示人的却是少数,一般这种情形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恐吓,对造成她如此惨状的罪魁祸首追命;第二种则是要挟,比如此刻。

“行了,行了,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萧易北不想和眼前这个阴灵再继续纠缠下去,换做往日,他当然不会这么好说话,他不想管的事谁也逼不了他,可这会儿却让这个阴灵捏着了软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萧易北也有软肋了,这个软肋就是此刻还沉沉睡在隔壁的丫头。只是当时,他没有明白过来,只是担心那个丫头万一再吓出个好歹,他可担不起责任。

“我想求你帮我带个信……”那个阴灵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萧易北仔细一打量,原来就是除夕夜在烧烤店见到的那个女人。

她叫秀儿,本是坤城市玉秀山人。二十岁就外出打工,来到鹭洲,认识了现在的烧烤店老板李贵。那时候李贵也算是家境殷实,小开一个,家里开着几家小店,生意虽然都不大,可也衣食无忧,逍遥自在。

一个青春貌美,一个英俊潇洒,两人一见钟情。无奈,秀儿在家乡早订了亲,而李贵家也是嫌弃秀儿的家境,李家二老说什么也不同意宝贝儿子找个山里的姑娘。于是两人的恋情始终只能隐藏于地下。

一年,秀儿突接家中急信,说父亲病重,她急急赶回家乡,自此一去不回。

萧易北想起先时秀儿的死状,不禁问道:“你们家失火了,所以你才……?”

秀儿哀叹一声,幽幽说道:“我们一家六口全都死了……那帮人心狠手辣,就为了拆我们家的房子,逼得我爹重病不起,我到家时,哥哥也从广州赶回了家。爹重病,哥哥做主,也不同意拆房子,白天刚刚和那帮人吵了一架,晚上我们家就失火了……”

“那你是想让我带信给李贵,让他帮你报仇?”

萧易北腹诽,他本以为不过是带个信,没料到其中还牵涉着家仇。这个就有点难办了……

“不不不!”那个秀儿连连摆手,一脸焦色,“不能告诉贵哥,他要是知道了内情,估计会追根究底,到时候是连他也要搭进性命去的。”

秀儿顿了顿,眼里有着难言的忧愁:“他为了等我回来,足足等了十五个年头了。他的店几乎三百六十五日全年无休,也是为了等我回去。我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其实也是自私的……”

说到此处,秀儿停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现在我决定了,不能再拖着他不放。我请你帮我带个信给他,就说我早已嫁人,移居海外,让他不要再等我了……”

“那你的仇不报了?”萧易北有些好奇,是哪些人居然为了拆人房子,可以放火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