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一个进球啊

没有人说话,也许他们都被自己眼前的一幕吓住了:校运动会上出尽风头的运动健将竟然被公认的白痴废柴撞倒了!

天哪,就好像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可现实偏偏就发生了。

大家都愣住了,直到他们被一声清脆的哨响惊醒过来。主裁判跑向两人,然后他隔在两人中间,面向罗威,对还坐在地上的他出示了一张黄牌:“冲撞门将!”

罗威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他根本没去和裁判纠缠诸如“为什么前几场我这么踢不吹,今天就吹我犯规”的问题,而是愣愣的看着天上,哪怕裁判挡住了他的视线,也不曾移开分毫。

“好了,球呢?给我,重新开球。”这位主裁判同学模仿着正规裁判,将这次判罚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然后扭身对布挺说。

布挺没理他,依然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人。

陈涛又在脑后面给了他一下:“不摆POSE会死啊?!球呢?”

“啊?哦!”仿佛被陈涛打回了神,布挺这才反应过来,把头低下来四下找着。“不在,我也不知道踢哪儿去了。”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这个时候有眼尖的三班球员突然指着一班的球门喊:“在那儿!在那儿!在他们的球门里面!!”

惊慌失措的一班球员扭头去看,果然,那只皮球就静静的躺在他们门将的身后……

“轰!”沉寂的运动场内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吵杂声,掌声、欢呼声、嘘声、笑声、跺脚声、疯狂的喊声……混杂在一起。

这是第二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布挺当初解围的一脚竟然直接把足球踢进了对方球门!

李灵捏着下巴笑得很诡异:“这小子,还真有一点傻力气嘛……”

三班的人已经围在一起准备庆祝进球了,只有布挺傻乎乎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主裁判却双手高举过顶交叉摆动:“进球无效!”

和他一样动作的还有三班的“教练”杨炜,他也在向欣喜若狂的队友们示意:进球无效,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看台上再次爆**动,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不少人都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跟着其他人走,别说什么他们也跟着说什么,别人什么反应他们也什么反应,这就是俗话说的——起哄。

三班的人围住了主裁判,他们要讨个说法。

看台上晋静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进球无效?”

王薇给她解释:“虽然布挺没有问题,但是这个进球是发生在对方罗威冲撞门将之后的,对方犯规在先,因此这个犯规可能造成对方门将不作为,所以才让足球进去的……”

“可是他明明是足球进了才吹得对方犯规啊。”

“其实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的,标准完全在裁判那儿,他要说这球进,那就算进,要说无效,那就是无效。总之,规则的精神靠裁判领会,他领会成什么样子,全是他的事情。在我看来,这个判罚虽然会让三班受到损失,但是不能算是误判,因为严格按照规则来说事的话,只要进球前有这个犯规,那么接下来的进球就应该被取消。”王薇显得非常耐心。

晋静虽然还不服,但是她确实也知道规则,严格来说这个球无效也无话可说。她只是在心里为阿布感到惋惜——多好的进球啊,他的第一个呢……被取消的话,他一定很伤心吧?

她往球场看去,正好看到了布挺的背影,他还愣愣的站在那儿,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别人都在为他这个进球向裁判力争,而他却一个人站在门前。

看着这有些孤独的背影,晋静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一分钟之后……

“什么?!进球无效!!”布挺突然抓住了陈涛的领子,这可是标准的“以下犯上”啊。“我靠!他凭什么?那球不是我踢进去的吗?”

陈涛拍开布挺的手:“你才反应过来吗?我们都围着裁判说了半天了,威逼利诱,什么招都使完了,没用!人家说了对方犯规在先……”

“犯规在先?可是他是我进球之后才吹哨的!不行,我得去找他说说理……”布挺刚要向裁判冲去,就被陈涛拦腰抱住。

“我的大哥哟,你可千万别!我们刚才说了半天都不顶用,你上去就行了?人家凭什么听你的?别忘了你现在身上还有一张黄牌了,要是把他惹毛了,再给你一张黄牌,我找谁守门去?”

布挺愣愣的看着陈涛,随后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真的背着一张黄牌,他也知道“两黄变一红,再牛也滚蛋”的规则。

“我的进球啊!我的第一个进球啊!”他抱着头嚎道。

看台上爆发出了巨大的哄笑声。

晋静翻了一个白眼,心说收回先前所想,这个后知后觉的笨蛋!

虽说布挺的进球被裁判吹没了,但是他也只伤心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又变的得意起来:他毕竟在和罗威的正面对抗中完胜对方,剩下的时间他一直都在回忆那一撞。全校的名人又怎么样?众人偶像又怎么样?运动健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撞得屁股着地,脸面尽失?

别担心布挺开小差被对方进球,实际上这次冲撞对于罗威的打击可以说是崩溃性的。他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行同梦游,毫无发挥——可怜的人,一直都有高高在上感觉的他突然被白痴打翻在地,就好像从云端猛地跌至谷底,其惨状真是常人难以想象啊。以他为核心的一班足球队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出彩的表现了,这个时候他们弱队的本质暴露了出来,又被臧剑抓住机会连下两城,最终三班3:0痛快地赢下了这场比赛。

这也是布挺守门以来第一次没有在比赛中丢球。虽然臧剑连续三场比赛上演帽子戏法,但是这场比赛最受人瞩目的毫无疑问是布挺。散场的时候大家嘴中津津乐道的不是臧剑的三个进球,而是布挺和罗威的一次次碰撞,尤其是他那脚从自己禁区直接踢进对方大门的进球,那真是“神来之笔”。

布挺终于能够在全校同学面前真正的扬眉吐气一回了,这次和校运动会跑三千米不一样,没人提前退场,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布挺的表现。相信以后好几天布挺走在校园里面都会被不少人指指点点:“看!这就是那个撞倒了罗威的守门员呢!”

“真的?好厉害!罗威可是咱校一百一十米栏冠军,校运动会纪录的创造者啊!”

“是啊是啊!”

只是这么想,布挺就要爽死了,所以在比赛结束后,从操场到教室的路上布挺几乎都是仰头望着天走的。

“布挺,你好厉害啊!”有三班的同学在一边高声叫着。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布挺假谦虚,内心却爽到飞起,这场面……夹道欢迎,好像迎接英雄回归啊!

“以前都没有看出来哦,没想到你竟然能撞赢罗威!干的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下一场也要加油啊!”

“呵呵,好说,好说……哎呀!”

布挺只顾看天没注意脚下,绊到台阶,一头栽了下去……

夜晚的老巷子第四十三号传出一声惨叫,惊飞了树杈上的麻雀。

“杀猪呢?”晋静不满的拍了一下布挺的背,马上又是一声惨叫。

“轻点,你拍到肿的地方了!”

“真是不敢相信这个阿布在下午的比赛中还表现的像男子汉一样。”晋静嘴巴上说着,一边把红花油倒在手上给布挺抹上去。

布挺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他在心里说,还不就是因为你那句“男子汉”,否则我能发彪吗?你以为我想啊?被撞被摔,浑身上下几乎都青完了。

臧剑在旁边看两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忘打闹,他笑嘻嘻地说:“布兄,你下午的发挥真的让在下佩服之至啊,那个冲撞,若让在下去恐怕倒下去的必是在下。”

这种话布挺很受用,他眯着眼睛,一边享受晋静的按摩服务,一边对臧剑大谈自己的经验:“实际上啊,这种程度都是毛毛雨啦!关键是别怕,千万不能怕,不能闭眼,一闭眼你就先输了。听到那声‘滚开’了吗?那是我喊得,哈哈!利用这种突然的喊声干扰对方,自己就占了便宜……下次我喊‘老班来了!’估计更有效果。哈哈……啊!”

晋静手上一用力,“听起来似是而非呢……你不要乱教阿剑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什么是似是而非?什么是邪门歪道?这都是我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哼哼!”布挺不服气的反驳。“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和罗威那一下就是这样的,哼,门将是男子汉才做得来的,给你这丫头说了你也不懂。”

“哟哟!忘了这句话是谁原创的了?”晋静笑骂道。实际上她心里高兴着呢,布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总算能让自己感到欣慰了,更何况他今天的表现确实当得起“男子汉”三个字。

“虽然是你原创没错,可却是我将它完美的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布挺本想摆一个POSE的,但是发现趴在沙发上的姿势摆出来会很像垂死挣扎的青蛙,只能放弃。

“别贫了,翻身!”晋静在布挺的背上拍了一下,那动作神态活像主妇在挑选买肉。

布挺老老实实的翻身,但是翻到一半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干嘛要翻身?”

“给你擦前面啊,你不是被撞到胸口了吗?”晋静手拿红花油,不解的反问。

“啊……那个,我自己来就好了。”没想到布挺难得结巴起来。

晋静不理解,她愣愣地看着布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然后把红花油塞到布挺手中,“好吧,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忘了拿,我回去一趟……一定要擦啊!阿剑监督他!”她跑出了客厅。

“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布挺拿起红花油,直接倒在了胸口的瘀斑上,结果药水顺着他直立的身体一路流到了裤腰处,“啊呀!阿剑,纸、纸!快点,要流进去啦!”

晋静一路跑回自己的卧室,这才停下来靠在门上喘气。

为什么在给阿布按摩背后的时候自己不会有任何不自然的想法,阿布也不会有,翻过身来就不行了呢?一想到自己要面对阿布半裸的上半身,她就情不自禁的有些脸红。

小时候她和阿布一起洗澡、游泳是经常的事情,现在转眼间大家都长大了呢。知道男女有别,知道害羞了,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做了……

“小静,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晋静连忙扑到书桌前开始随便翻找起来,刻意制造出声响让妈妈听见:“我回来拿点东西。”

就这样混乱翻着,却让她翻出一本童年的影集。小小的影集里面全都是她和布挺的合影,在公园,在海滩,在院子里,在自己家中,在街上,在任何地方,都有他们互相依偎着,头挨头的照片。

晋静忘记了要制造声响,她静静地站在书桌前,一张张仔细翻看着。

在海滩上,自己被螃蟹夹了手,痛得使劲哭,谁劝都不行。最后阿布把她的手指放在最里面吸吮,没想到反而让她安静了下来。这张照片就是布挺吸吮她手指时拍的,看着自己脸上的泪痕和布挺认真的表情,晋静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过去的日子,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昏黄的台灯下,晋静手捧相册,就好像捧着珍宝,小心翼翼。照片中的笑容很熟悉,但是拍摄的地点却已经模糊,很多地方晋静再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是哪里,还有些照片,她连两人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也记不起来了。

才十五年,为什么我会记不起来了?为什么彼此变化这么大?好怀念从前,大家可以亲密地在一起玩耍,不用担心学习成绩拉远了彼此的距离。好想好想像这些照片中那样,和阿布头挨头依偎在一起呵……

看着看着,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渗了出来。

“小静,这是你阿布哥哥,以后你们要互相友爱哦。”

“阿布,这是你妹妹小静,不许欺负她啊!否则我打你小子屁股!”

……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玩耍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槐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的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注1)

注1:原文自卢前的《本事曲》,黄自为之谱曲,流行一时。“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样困觉了,梦里花落知多少。”后被三毛用作写入散文《梦里花落知多少》。这里为了情节考虑,稍微修改了几处地方,特此说明,同时也向两位前辈致敬,尤其是三毛先生,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她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