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哧哐哧!

呜呜呜!

体形庞大的蒸汽列车头缓慢而坚决的顺着轨道而来。

万众瞩目中,蒸汽列车一点点越过桥梁和地面的交汇处。

驾驶室。

刘邦望着奔流而下的滔滔江水,胸中涌起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

这一刻,他的青春回来了!

现在这种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感觉,让他回想起了他自芒砀山返回沛县,被大家拥立为沛公的那一刻!

从此之后,生死在天!

嗯,虽然那时候他已经一把年纪了,但这不重要!

大人物,青春持续的时间都比普通人久!

刘乐欢呼雀跃,又使劲拽了两下汽笛的把手,蒸汽列车发出阵阵响彻云霄的嘶吼,似乎是敬告上苍祈祷庇佑,又似乎是在述说另一件事。

人定胜天!

“好了好了,别让它叫了!”刘邦掏掏耳朵,笑容满面:“你也坐过来歇歇吧!”

刘乐从谏如流的坐在刘邦身边,眺望着远处的江水,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微微打颤。

她虽然对刘盈信心十足,但其实蒸汽列车驶向远处的铁路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没错,她很怕。

但她有不得不登上这辆蒸汽列车的理由!

列车上,有她的父亲。

她不能承受在今天这个场合下失去父亲的痛苦!

不仅是她,刘盈也不能!

然而刘盈不仅是她的亲弟弟,也是大汉帝国的皇帝,是刘氏的未来,是天下万民的未来!

因此,陪伴刘邦,保护刘邦的使命就只能由她来承担!

刘乐看了看双手微微哆嗦的刘邦,胖乎乎的圆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的微笑。

知父莫若女!

她很清楚,刘邦胡搅蛮缠从刘盈那里抢走驾驶蒸汽列车的机会,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爱!

世上事总有意外,刘邦不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但父爱无言。

或者说,男人的傲娇让他只喜欢做,不喜欢说。

可笑的是,某只愚蠢的欧豆豆对此一无所知,还气呼呼的跑去别处玩了一圈!

哼!也不知道是谁比较傻……刘乐微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脸上满是傲娇的神情。

片刻之后,火车行驶到大桥南侧。

“来了、来了!重头戏要来了!”刘邦兴奋地搓了搓手。

刘乐瞪着两只豆豆眼,满是疑惑地盯着刘邦。

“嗯?你不知道吗?”刘邦问了一声。

刘乐眨眨眼睛:“知道什么?”

刘邦再度搓了搓手:“咱们从北岸到南岸之后,会有一群《长安邮报》的记者给咱们做专访,还有皇家档案馆和皇家博物院的人给咱们拍照!”

“嗯,用你那个愚蠢的弟弟的原话,就是将这个值得纪念的历史瞬间保留下来,让后世子孙羡慕去吧!”

“不过,现在该羡慕乃公的是那个竖子啦!”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刘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刘乐缓了过来,弱弱问道:“所以,这就是爹你非要亲自驾车的理由?”

刘邦愣住:“不然呢?”

臭爹爹!将我的感动还回来……刘乐怒哼一声猛然坐起,用力扯着汽笛,蒸汽列车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嗯,她这是在掩饰内心的尴尬。

或者说,同归于尽……

刘邦捂着耳朵,满脸痛苦。

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知女莫若父。

作为一个老父亲,他怎么会不知道刘乐心中所想呢?

刘乐愿意和他一同驾驶蒸汽列车横跨江水,这让他很感动,险些就泪流满面!

然而父爱无言。

哪怕他是个女儿奴,但这种会伤了男人尊严的嚎啕大哭他也决不允许!

好在他当了很多年皇帝,每日里和一帮老狐狸勾心斗角,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

所以,他一直表现的都很淡定,很符合他给自己的人设!

疼爱但不会溺爱女儿,也不会感动到哭的慈父!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的另一个小心思似乎被旁边那只时不时就透风的小棉袄给察觉了!

嗯,就是代替刘盈承受风险。

因此,他只能如此。

当然了,这种兴高采烈,即将成功抢了刘盈风头,给刘盈添堵的心情不是装的……

看着远处岸边等候多时的人群,刘邦对着早就准备好的镜子再度检查了一下仪容。

虽说他平日里很是散漫,袒胸露背,歪戴头冠。

但这种相对正式,且会留给后世子孙看,重要的是会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一刻,他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一丝不苟!

南岸。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蒸汽列车停稳。

刘邦一脸淡定的看向窗外,左手轻轻搭着车窗下缘,在他旁边,是将手肘放在刘邦肩头,笑容满面的刘乐。

只不过仿佛只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他俩无论是动作还是脸上的神情,全部凝滞不变。

嗯,他们正在准备拍照。

刘乐脸上挂着自以为很是优雅的笑容,内心也同样美滋滋的乐开了花。

她已经开始期待过几日《长安邮报》会出现什么样的报道了……

《震惊!大汉公主露出迷人笑容,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头皮发麻!谁说女子不如男,帝国公主做了这样一件事后,甚至让太上皇都说不出话》

……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刘乐一动不动。

一阵阵曝光灯的砰砰声中,刘邦保持着威严且云淡风轻的神情。

他从刘盈手中抢走这个出风头的机会,不仅是出于父亲对儿子单纯的父爱,还有想要帮助自己继承者能够坐稳江山的因素。

古人很是迷信。

这种征服长江的壮举,自然不能由他人经手,只能由皇帝亲自来。

此所谓受命于天。

但大汉因为特殊原因,导致皇帝不是天子,也因此,这种在所有人看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壮举,他这个大汉天子,自然当仁不让!

而现在,他成功了。

这说明老天爷依旧在偏爱他,依旧在偏爱大汉,偏爱刘氏!

想到这里,刘邦嘴角扬起,调整了一下角度,用他最为得意的四十五度侧脸面向照相机。

这,就是拍照的技巧!

只有如此,才能拍出完美的照片,气哭那个往日里总给他添堵的孽障!

……

江水北岸。

刘盈收回手中的望远镜,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闭目不言。

江水大桥的成功通车,不仅是一次人定胜天的壮举,还是一次开始。

有了这次积累的经验和教训,以及证明了自己的施工团队,他接下来还要在长江两岸再多修一些铁路桥!

要想富,先修路……

更重要的是,这可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掌控。

从前只有电报的时候,还存在地方郡县长官阳奉阴违,偷偷对抗汉国中央政府,又或者是私下里发展武装,成为地方分离主义者的可能,但现在有了铁路,长安城周边驻扎的最精锐的兵团,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抵达热点地区。

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一切花里胡哨都是苍白无力的!

真好,今天又是走在通往独裁统治的一天呢……刘盈笑吟吟的睁开眼睛,望着张不疑:“有乐子,你要不要去看?”

张不疑愣了一下:“什么乐子?”

“你忘了?就是刚才……”刘盈指了指远处:“就是召南和那书生打赌,谁输了谁叫爹的父子局!现在召南赢了,咱俩去看看那书生到底遵不遵守承诺!”

无聊……张不疑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等下坐船去对岸,把芷阳接回来……”

这厮真没出息……刘盈满脸鄙夷:“那算了。我也不去看热闹了,就在这里等着那老头回来了。”

“那我走了?”张不疑问道。

“跪安吧。”刘盈跷着二郎腿。

张不疑愣了一下,摇头冷笑两声,旋即转身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刘盈看向远方,目光稍稍凝滞。

他摸了摸刘启的脑袋:“带着你姐姐去玩吧……”

刘暄噘着嘴:“爹爹你说的不对!是我带着弟弟去玩!”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刘盈宠溺的笑了笑:“我记得那边好像有卖小吃的摊子,还有表演皮影戏的艺人,你俩去那边好好玩玩吧,过几天这边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刘暄点点头,伸出手。

刘盈皱眉:“干嘛?”

刘暄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带着弟弟去吃喝玩乐不要钱吗?爹爹给钱!”

刘启缩了缩脑袋。

他那个大怨种姐姐比他有钱的多,但依旧向刘盈要钱,但他那个爹……对吧。

所以,他要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他现在没有就藩,晋国的收入全部掌握在窦漪房手中,而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了。

关中,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女在等着他!

养美女,日费千金。

因此,他的钱要省着花!

刘盈也是这么个想法。

他皱皱眉头:“要不,你俩等等你姑姑?或者说,跟你姑丈一起去对岸找你姑姑玩?”

刘启:“……”

刘暄:“……”

但他俩还能怎么办呢?

片刻之后,通往对岸的蒸汽驳船上,满脸莫名其妙的张不疑身边,多出了两个相看两生厌的少年男女。

……

夜渐晚。

刘盈在邾县的行宫中,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如阿飘一般由远及近,侧身闪入刘盈房间。

“都办妥了?”

“办妥了。羽林军的士兵已经出海,不日即可抵达鲸岛,晁长子及其家人也已沉江,其余知情人也已灭口……那一箱金子,两箱金子也在运回长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