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行宫,仙阁殿。
这是吕雉在行宫的寝殿,只是和往常的清静不同,今日这里格外喧闹。
毕竟,此时的殿中有四个满地乱跑,两个到处乱爬的小男孩,怪叫欢笑之声此起彼伏,吵得刘盈有些脑仁疼。
不过让他觉得自己脑仁疼的原因,还是那个如八爪鱼般爬在他身上,一脸‘父皇你不要死’表情的刘暄,以及坐在他腿上,满面怯生生但眼中不时闪过狡黠的张澹。
嗯,闹腾的六个小男孩中有五个是他的儿子,刘启、刘德、刘弘、刘武以及刘炎,至于剩下的那个,则是他惟一的亲外甥张无忌……
“我不是!”
“我没有!”
“别诬陷我!”
刘乐满脸委屈否认三连,但她的豆豆眼中却充满了躲闪和心虚的神色。
在她对面,吕雉则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几天前刘盈生病,刘乐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偷偷向长乐宫,也就是留守宫中的窦漪房发报,将刘盈的病情说的有点严重,于是,刘盈那些留守在关中的家属就急不可耐的乘坐火车,从长安奔赴泰山……
不过这口锅刘乐认为可以甩给刘盈。
毕竟刘盈往年生病之后,就会扮演一个求关怀的弱者形象,谁不配合谁倒霉,因此那些‘妾之美我者’的窦漪房许负等人,自然不敢怠慢……
而她们来了,那些小家伙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至于另外一口锅,也就是刘暄此刻一脸担忧,无论怎么解释也不听的样子,刘乐觉得可以甩锅给她的女儿,张澹。
那真的是张澹的错!
嗯,其实和刘乐也脱不开干系……
毕竟张澹生病不想吃药的时候,刘乐会威胁她生病不吃药就会死,于是在张澹对刘暄的转述中,生病不吃药就会死,变成了生病就会死……
所以,当刘乐自以为成功甩锅之时,迎接她的自然是被她气笑,浑身哆嗦着开始寻找藤条的吕雉。
“小孩子闭上眼睛,不要看……”
刘盈很自然的捂着张澹的耳朵,同时让她闭上眼睛。
让一个小女孩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挨揍,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不过施暴者是她的亲外祖母的话,那就没事了……
所以,被刘盈捂着耳朵,闭上眼睛的张澹,嘴角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该!
所谓侄女赛家姑,那么外甥女自然和舅舅很像。
虽然张澹的外貌主要继承自张不疑,但她的性格却很像刘盈。
记仇。
而她是听着刘盈的故事长大的。
尤其是张不疑和刘乐作为亲历者,更是掌握着其他人不知道的内情。
比如她的舅舅被她的外祖父揍了或是欺负了之后,便会立刻寻找外祖父的父亲来找回场子!
所以,她被自家老娘坑了之后,自然会寻求外祖母的帮助……
至于是吕雉而不是刘邦?
原因很简单,她的外祖父是个女儿奴!
让你抢我零食……张澹听着自己亲妈的惨叫声,美滋滋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躺的更加舒服,刘盈衣衫上那种淡淡的艾草味道让她格外安心,不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嗯,她也如刘盈一般,是招蚊体质……
夏天不仅热的要死,**的皮肤还会被咬的都是蚊子包。
属实是惨……
……
长安城。
关中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基本上在中原依旧是绵绵细雨的时候,关中的降雨已经停歇,此后艳阳高照,只有一些低洼处的农田尚能看到有一点点积水。
因此,这场急雨对于关中而言算是及时雨,舒缓旱情,并没有造成什么财产损失。
毕竟关中之地八水绕长安,再加上人工灌渠的密度最大,故此低洼地带便于浇灌的农田主要种植水稻,而对于水稻而言,只要不是大洪水,些许暴雨算不得什么。
但关东的河南地、齐鲁、河北之地就惨了。
暴雨冲刷下,种植有冬小麦的田地里积水严重,绝收者比比皆是,减产者不计其数!
而随着降雨带南移,北方各地郡县逐步将受灾的田亩数量统计了出来,请求赈济、减免赋税的文书雪花一般飘向了治粟内史府。
城南的治粟内史府中,悬挂在房梁之上的吊扇呼呼呼的转个不停,但新任治粟内史昌侯卢卿却满头大汗。
无他,愁的。
前任治粟内史故市候阎泽赤告老归养之后,卢卿论资排辈替补成功。
此人是齐国人,最初是个私盐贩子,后来拿钱砸了个无盐县尉,等到楚汉战争时期汉军攻灭齐国,卢卿很是识时务为俊杰的率众归降,此后参加过垓下之战,又跟随过刘邦北上解救韩王信,率军攻打匈奴,因此受爵昌侯,食邑千户。
而从前那种挑着担子走街串巷零售私盐的经历,准确的说是记账和算账的本领,让卢卿得以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毕竟那帮开国功臣大多是泥腿子出身,显赫之后为了附庸风雅读了几本书,但数学这种东西,不会就是真的不会……
但问题的关键是,一个小小的私盐贩子,如何能做得了如今这个大汉帝国的财政总管?
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前往阎泽赤在北坂的庄园做客,顺便讨教一下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种情况。
……
汴梁城。
得益于刘盈建成时期就规划的很好的排水系统,再加上靠近一条如今正处于枯水期的鸿沟运河,因此即便是在暴雨那两天,这座曾经被洪水淹没过的城市也没有出现内涝。
所以,城内范伯街上的八家期货交易所依旧照常营业,门庭若市。
而今天,最热门的一个话题,就是北方小麦减产。
这帮炒期货的投机客消息极为灵通,基本上各郡上呈治粟内史府的电文发送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弄到了相关数据。
然后,在其中那些被称为‘私募之神’的投机客推算下,今夏小麦减产至少在三成以上!
不过各地的大农庄都加入了期货交易体系,小麦减产损失的钱,农户会在期货市场赚一部分,再有官府赈济,农户的亏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问题的关键是,钱并不能代表一切,人吃的是粮食,而不是金银。
因此就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小麦价格飙升。
虽然这种价格的波动尚未体现在市场上,可所有人都清楚,哪怕官府出面粜粮,用官仓之内储存的小麦平抑粮价,但只怕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从暴涨,变为小涨。
按照那些‘私募之神’的推测,最晚三月之内,小麦的市场价格将从现在的两百钱一石,涨到三百钱以上!
毕竟大汉北方人口稠密,虽然也食用粟米、水稻,但主食依旧是小麦。
再有就是如今的大汉有大批不从事农业的工人、商贾、车夫之类的人口,因此为了满足这些人的需求,每年尚需要从海外运来几十万石的小麦。
而现在本土小麦减产,进口量必然飙升。
所以,这些投机客的目光,就盯上了期货市场中海外督府挂的交易单。
毕竟对于金融市场动辄几百万钱,上千万钱的交易而言,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波动,就是一个普通人穷其一生也赚不到的钱!
所以,他们拼了!
赢了,花魁娘子;输了,葬身鱼腹!
……
埃及,亚历山大里亚。
朝阳初升,埃及总督窦广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阅读前一晚收到的各种电文。
毕竟他们这里发电主要靠人力,因此电台开机时间就很固定,不过这影响不大,毕竟这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通讯手段,主要靠骑马或是奔跑……
“陛下生病了?”
“该死,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
窦广国忙不迭地打开抽屉,翻找出一张白纸开始字斟句酌的写着关怀信……
作为皇帝的小舅子,无论是他的亲身体会,还是他姐姐的暗中提点,他都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而在书房门口,他的两个侍从又将今日份的电文送了过来。
窦广国吩咐他们将自己写好的书信即刻用电台发送出去,旋即阅读起如今大汉最新的消息。
“中原小麦减产三成……”
“嗯?大汉小麦减产,为何要让我这里将出口的小麦涨价?而且还涨价五成这么离谱?”
窦广国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费解。
毕竟这时候的运输手段有限,大汉再怎么缺粮食,也不会想到从埃及调粮,然后跨越小半个地球将粮食运回去。
这不现实,而且成本也高的吓人!
不过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即便弄不明白,但还是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
因此他叫来自己的财务官,让对方拿着他特批的手令,去东地中海发展银行取钱,然后派出商人前往同为隔壁的努米底亚,以及迦太基人掌控的阿非利加购买小麦。
窦广国准备严格按照电文所说,不仅买光那两个地方的存粮,并且要将小麦的价格推高五成以上!
反正,罗马元老院有的是钱,重要的是他们将按照市场价向罗马人提供小麦,以供给那里的公民可以吃上免费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