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度假山庄。
按照叔孙通带着一群儒家子弟翻遍旧档制定的汉家礼仪,今天是刘盈带着一双儿女举行‘负子射天地四方’典礼的时刻。
庭院中,前来敬贺的功候大臣三三两两闲话家常,衣衫微湿,身上散发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毕竟小孩才刚生下来三天,虽然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免疫细胞、免疫份子可以维持六个月的时间,但为防万一,刘盈还是强制性的让人用消毒水喷了他们一身……
人群中,刘太公拄着拐杖一脸喜气洋洋,和那些丰沛出身的功候们有说有笑。
虽然老头重孙子重孙女一大堆,如果算上刘信和刘濞生的那些孩子,人数早就超过了一百,但毕竟当刘邦成为刘氏宗子,刘信和刘濞已经算是旁支,因此刘盈这个宗子嫡子生下的重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嗯,对于现在的刘氏来说,生了差不多有二十个小孩的刘肥只能算作排名第二的播种机,排名第一的播种机当属掌管日南都督府的刘信,他一个人至少给刘氏族谱上增加了六十多个名字,这还不包括那些被刘太公禁止列入族谱的存在。
日南都护府靠近南海郡的口岸,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人种汇集于此,而从小在丰邑中阳里这个农村长大的刘信,一朝有权有势之后,就尽显博爱本能,后宫中甚至不乏腿长屁股翘的黑人少女……
毕竟随着越来越多适宜远洋的风帆大舰下水,向西的商路已经拓展到了红海一线,出海经商的汉人不仅和阿拉伯人做生意,和东非的很多部族也有贸易往来。
因此,黑人出现在日南都护府的庄园之内,就很正常了。
其实非洲人之间的长相人种差异也很大,比如北非基本上都是白人,宽鼻大嘴厚唇的多是西非黑人,而东非,诸如索马里、埃塞俄比亚等地区的黑人长相其实不差,出过很多世界知名的模特,尤其是埃塞俄比亚,更是有‘世界小姐摇篮’的称号。
嗯,东非人并不认为自己是黑人,而是被晒黑了白人,比如埃塞俄比亚人就认为自己是示巴女王和所罗门王的后裔,最多算是串串……
但刘太公不这么认为,因此不愿意让那些汉语说得贼溜,但比正常的汉人小孩黑很多的重孙子们登记在族谱之上……
在他看来,还是白白胖胖的汉人小孩讨人喜欢,比如刘肥家里的那一群小胖子,就格外讨刘太公的喜欢!
因此老头虽然对刘肥的所作所为也有些不满,但依旧愿意让刘肥托庇在他那里,免受刘邦的摧残……
嗯,就是强制减肥。
另一侧的静室内,刘盈举着自制的喷壶,正在准备给暗箱操作成为‘吉士’的吕释之进行最后一次消毒工作。
“行了,再喷就皮都皱了……”吕释之伸手挡着脸,很是不满。
“谁让你之前又打了个喷嚏来着?”刘盈丝毫不为所动。
“你这是公报私仇!”吕释之左躲右闪,最终无奈地说道:“我答应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还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
刘盈这才放下喷壶:“这还差不多!再说了,咱们把那些高污染的产业搬走,为的还不是大家的健康?这些天为啥连我爹都不愿意回长安住,不就是不想闻那股臭鸡蛋味?”
“嗯,要是有不同意的,就让他来找我,我亲自做他的思想工作!”
“真的,这次工业搬迁明明损失最大的人是我,不是他们,那帮家伙才有几个厂子……要不是做不到对煤炭的脱硫处理,我不知道省点事啊!”
吕释之长叹一声:“那行吧,我尽量去说服他们……哎,若是真的把工厂都搬走了,只怕内史一下子就要迁走近百万人……每年要损失多少的人头税啊!”
刘盈愣了一下,摇摇头:“百万人?哪有那么多啊!”
吕释之掰着指头算了起来:“你看啊,一间上万人的工厂要是搬走了,这些工人不就跟着走了,那么他们的家属不也跟着一起走了……毕竟没有让人家两地分居的道理啊。”
刘盈摇了摇头:“小舅你说的不对。”
“你还是不太了解,咱们现在的工厂和前秦的工坊有本质的不同,那就是前秦的工坊以工师为主,学徒工为辅,而且一个学徒通常要学习五年左右,才能勉强出师……”
“为何,因为他要掌握全套流程!”
“以冶铁为例,合格的铁匠要用眼睛和经验去判断铁矿石的品质,从选矿到冶炼,再到锻造成各种器具,这一整套的流程都要做到了如指掌!”
“可咱们不同,我们的工厂讲究分工合作,还是冶铁,负责选矿的是矿场的工师,炼铁厂只需要养一两个懂得判断铁矿石品质的工师把关就行,至于其他环节也是如此,某一个工人,就只负责生产线上的一个环节,剩下的交给其他人来做。”
“因此他五年出一个工师,咱们的工人培训两月,再由班长或是组长带着实习一个月,就成了一个合格的流水线工人。”
“所以工厂搬迁之后,自然是在当地招募工人,进行培训,关中的工人并不会跟着工厂一起走,最多走一些懂技术、懂管理的中高层,普通工人还是会留在关中。”
听完刘盈的解释,吕释之先是一喜,接着有些忧愁:“那照你这么说,他们不就相当于是没有了工作,成为无业之人?”
“我可要提醒你,那些普通工人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将自己的授田卖了,换了一套新城或是附郭长安的房子,如果没有了工作,他们闹起来可不得了!”
闹不起来的,到时候颁布一道禁止工人游行集会的法令不就行了……刘盈挠了挠下巴,看向忧心忡忡的吕释之笑了笑:“工业搬迁之后,土地肯定不会闲着,还需要兴办其他的厂子,工人又怎会失业?毕竟咱们要解决的是大量烧煤,以及那些重污染行业造成的环境问题,又不是因噎废食的不发展工业了。”
吕释之一脸好奇:“那你准备怎么做?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去说服那些不愿意搬迁的工厂主,嗯主要是他们背后的债权人。”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担心工厂主们不同意搬走。
关中米贵,工人的工资标准自然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重要的是在现如今的汉国,工厂就是香饽饽,随他们搬到哪里,当地都是敲锣打鼓的热烈欢迎。
毕竟工厂可都是下金蛋的鸡,哪怕这只鸡拉的屎又多又臭……
所以吕释之从一开始担忧的,就是那些以勋贵豪商为主的债权人。
工厂一拆一建,再加上培训工人,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无法产生收益,自然而然的,他们的年终分红肯定受到影响。
因此,那帮钻钱眼里的家伙一定会用各种手段进行阻挠。
刘盈也心知肚明,只是一摊手:“其实我也没什么办法能说服他们,能让他们缩手缩脚的另有其人。”
“我只能保证的是,关中的工业产值并不会下降,在未来的一年时间内,重新进入新岗位的工人的薪资待遇会有所提升,具体多少以他们的工作岗位和工作时长来判断。”
吕释之挠了挠头,对于刘盈所说的另有其人有所猜测,旋即好奇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保持低工资可以让产品更有市场竞争力,怎么,终于良心发现要给工人涨工资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刘盈用力摆手:“小舅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甚时候说过这种丧良心话?我只是说,在工业发展的初级阶段,要号召工人们以厂为家,多多奉献,仅此而已。”
“所以在工业发展的中级阶段,自然会对之前作出贡献的工人们有所报答。”
“比如那些高污染的初级工业搬走了,搬到的地方因为人们的生活成本低,那么人工薪资水平必然会比关中的低一些。”
“因此,产品的价格也会低一些,而关中主要发展的,就是将他们生产的初级产品进行进一步的加工,以及从前受限于水力资源而无法发展的劳动密集行业。”
“比如金属切削,零部件的加工和组装。再比如纺织厂,从前使用的水力纺织机,农户因为工坊拦水筑坝到处去闹,如今使用蒸汽机或者电力作为动力,若是重新搬回关中,可以大量解决女人和半大小孩的就业问题。”
“这就是我说的提升工业产值,以及让关中人再次富裕的底气。尤其是女人,虽然她们的工资只有男人的一半,但也比她们在家里养蚕缫丝、养鸡养鸭要赚的多!”
嗯,毕竟妇女能顶半边天,在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没道理让数以百万级的劳动人口闲置在家。
吕释之轻轻颔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没问题了。说实在话,我其实是有些希望那些工人跟着工厂暂时搬到外地,过两三年再回来的……”
刘盈:“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