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刘盈和吕释之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渐渐从满脸懵逼,变得有些猥琐。

“小舅,蝴蝶是谁啊?”

“不知道。”

吕释之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到刘盈在背后说了一句:“我这个人吧,现如今多了一点睡觉时爱说梦话的毛病,万一被哪个內侍听到传到我娘耳中,又一不小心让舅母也知道了……嘿嘿。”

于是,吕释之愣住,深恨自己多嘴。

自家的姐姐自家晓得,如今吕雉的掌控欲随着年岁增长也越发旺盛,刘盈的东宫中有吕雉的耳目自然毫不稀奇……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总是喜欢年轻漂亮腿长胸大的……

家里的正餐虽然好吃,但外面的零嘴却更加**,因此他闲暇时候会前往新丰城的酒肆青楼,找那里的花魁娘子喝喝酒听听曲,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顺便做做运动。

而问题的关键是,如果他公车私用,把人弄回来做个小妾,别说他那个出身名门的妻子了,就算是吕雉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封建王朝,纳妾纳色,为的是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只要打定这个旗号,不光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娶二房、三房,甚至于自己的妻子还要从外面买几个漂亮的丫鬟养着,在自己年老色衰或是不方便的时候,随时往自家男人的**塞……

但逛青楼,玩共享,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谓存天理,灭人欲,说的就是这个。

因此吕释之转过身,脸上满是被敲竹杠的愤怒:“说吧,什么条件?”

刘盈捏了捏下巴:“我听说小舅最近从西域胡商那里得了一匹汗血马,听说是一匹尚未阉割的公马,如果能借我半年的话,我选择性的忘掉一些事情也不是不行……”

吕释之一脸肉疼的表情,戟指怒目:“好吧……马借你,不过你要闭上你的鸟嘴!”

毕竟那可是汗血马,类比一下的至少也是个法拉利出品的量产跑车,因此骑出去格外拉风有面子,重要的是那是匹公马,配种一次的费用少说万钱!

但跟家庭和睦,以及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被自家姐姐抓住耳提面命,絮絮叨叨多半天这种悲惨的事情相比,些许金钱上的损失不算什么!

刘盈伸手做出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放心,我这张嘴巴最严了!”

他有些得意,这属于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毕竟冬天已经差不多过去了,春天即将到来,大地上处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正好用来给马配种!

东宫的马场中那些最好的种马全都是乌骓的后裔,但乌骓已经很老了,这两年配出的小马总是体弱多病,夭折的也比比皆是,而近亲**的话,后代获得遗传病的概率也很大。

因此,就要引入其他血统的种公。

大苑国和历史上一样,对于马匹出境管制的很严格,这几年长安不是没有西域胡商走私过来的汗血马,但品相总是差很多,骑乘一下还可以,若是用来配种,则还不如那些血统并不太纯的混血马。

毕竟依照汉国现如今的生物工程技术,配种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两眼一抹黑的抽奖,品相差但血统纯正的种公,和品相好但混血的种公相比,很明显后者更加靠谱一点。

吕释之那匹汗血马刘盈见过,毫不夸张的讲,雄壮程度不比巅峰期的乌骓逊色多少,虽然胆量远不如能迎着雪亮的长戟无畏冲锋的乌骓,但作为种公还是没什么问题。

在刘盈一副乐开了花的神情中,吕释之笑骂一声:“好了,马你也弄到手了,还不滚去和你阿姊他们一起吃饭?”

刘盈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好嘞,这就滚……嗯,这些卷宗我有用,先打包带走,小舅要是用的话,让人说一声,我再给你送回来。”

“那就不必了。”吕释之摆摆手:“内史府还有备份,我可以用那边的。话说,你要这些旧资料作甚?”

刘盈神神秘秘一笑:“小舅,你听说过一种叫做‘水满则溢’的理论吗?”

吕释之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刘盈解释道:“说的是某一地区人杰地灵,但无奈地理环境无法承载太多人口,于是那些格外优秀的种群就从那里迁徙,投奔他乡,最终颠沛流离数千年,然后抱上了别人大腿,重新回到家乡……”

吕释之皱皱眉头:“为什么是优秀的人离开家乡?走的不应该是那些失败者吗?”

那谁知道,你问砖家去……刘盈撇撇嘴,摇头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如今的关中已经有了几分水满将溢的样子,不信你看,各县的上计文书中,公田数量下降的速度甚是可怕,最多十年,将再无公田可授予滋生人口。”

吕释之笑了笑:“这就是你杞人忧天了。之所以上计文书上的公田数量下降,主要是去岁你爹下诏申斥的结果。”

刘盈愣了一下,那时候他忙着搞定滇国,因此并不知道刘邦又搞了什么幺蛾子,于是问道:“那诏书是干嘛的?”

吕释之从刘盈翻乱的文牍中找出一卷副本,开始棒读:“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也。侯子及从军归者,甚多高爵,吾数诏吏先与田宅,及所当求于吏者,亟与。爵或人君,上所尊礼,久立吏前,曾不为决,甚亡谓也。异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与亢礼。今吾于爵非轻也,吏独安取此!且法以有功劳行田宅,今小吏未尝从军者多满,而有功者顾不得,背公立私,守尉长吏教训甚不善。其令诸吏善遇高爵,称吾意。且廉问,有不如吾诏者,以重论之。”

刘盈愣了一下,刘邦这道诏书大体是斥责地方小吏不顾他的屡次诏令,迟迟不给那些因军功得到七大夫、公乘以上高爵的退伍将士授予田宅,却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先给自己授满了田宅……

而且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军功爵制度,也就是‘今吾于爵非轻也’、‘且法以有功劳行田宅’,要求‘诸吏善遇高爵’,如果地方官吏再不从命,就别怪他下手狠毒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这道诏书敦促要落实的内容,其实是汉五年颁布的诏书,而现在是汉十六年……

也就是说,十一年过去了,很多有功的将士应该获得的田地还都没有分到手……

懒政,该杀!

重点是负责分田的官吏先给自己把事办了……

这,灭他满门都不为过!

于是刘盈满是愤怒的拍了拍桌子:“简直过分!”

吕释之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其实也不能全怪下面的人,咱们之前奉行的是清静无为的政策,官吏的数量不多,要为几十万士兵授予田宅,确实需要时日。”

“重要的是诏书上并没有说明授予的田宅是何种标准,荒地?旱田?水田?这些都需要反复协商,协商不下来自然就搁置了……”

刘盈沉默了一下,心情稍稍有些沮丧。

毕竟封建王朝,不能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官员必须要做到大公无私,勤勤恳恳。

可问题的关键是,将一件最多半个月都完成的事情,硬是拖了十年都办不成,恐怕不仅是因为‘刁民’的问题,背后吃拿卡要的问题恐怕更加严重!

于是在刘盈满是鄙夷的神色中,吕释之清了清嗓子:“当然了,不法事还是有的,不过这后面盘根错节……尤其是关中诸县的小吏,既是旧秦贵族,又有军功在身,多是朝中那些功候的旧部,所以他们平日里连我这个内史都不太放在眼里……因此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刻所能理清,你就不要掺和了。”

“毕竟这是个得罪人的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戏文里唱的,八面玲珑,广结善缘……因此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一下,肃清吏治这件事就交给赵王去做了……”

“嗯,内史府全程监督,负责将犯法的官吏送交廷尉府受审,然后空缺的职务上报,今年夏收之后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招考,你要是有什么属意的人才,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来安排。”

吕释之对于‘国考’公然营私舞弊的行为毫不避讳,毕竟逢进必考的政策刚刚出台,很多官员入仕的途经还是靠人举荐,先从属吏、郎官做起。

刘盈有些瞠目结舌,他满是诧异的点在于自家老娘不动声色的把刘如意推进了坑里,顺手埋了……

就像吕释之说的那样,内史地区的小吏身份特殊,有许多集旧贵族和功臣身份于一身的人,再加上他们彼此联姻,属于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抓起来一个,往往就得罪了一大片……

而问题的关键是,得罪人的事刘如意干,好处,也就是填萝卜坑的事却由内史府负责,空缺的位置没有刘如意染指的可能……

所以,刘如意就是个打白工的苦命人,除了把人都得罪了,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还是自家老娘给力啊……刘盈昂起头,和吕释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