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卢绾满脸抬杠到底的表情,刘盈虽然懒得搭理他,但还是嘟嘟囔囔地说道:“哪可能让所有人都实现吃糖自由啊!毕竟吃得起和吃得上中间还有一个舍得吃。但话虽如此,现如今随着甘蔗种植园原来越多,别的地方的农户如何我不清楚,关中的黔首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炸麻糖,会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一点红糖用来增色……嗯,主要还是靠捏碎的柿饼提供甜味。”

刘邦心情大好,因此附和着点点头,看向卢绾满是威胁:“再逼逼叨的欺负我儿子,当心乃公抽你!”

他说完,转头看向刘盈问道:“当初萧何说过,种甘蔗比种水稻的利润高,因此是按照商税标准收取的赋税。我记得你还说过,所谓天子,就是带领大家获得幸福。”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调整一下税赋,减少红糖的成本,让所有人都那个什么,对了,吃糖自由!”

刘盈大脑飞速转了一下,竖起大拇指赞同道:“爹你这个想法真的很棒!虽说种甘蔗的利润高,但毕竟甘蔗这个东西太耗水肥,现如今地力还很足,但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只怕光靠种植园里的猪鹅以及人产出的肥料就不够了,还需要大量从外面买肥料才行!”

“而且咱们这一路过来的时候爹你也看到了,出了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的很多地方都只有驰道两侧有人家和种植园,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都是荒地!”

“所以我觉得,不如趁着现在船小好调头的时候把税负标准改了,也可以刺激有闲钱有技术的人积极开荒种田。”

“多种甘蔗让大家都有糖吃就不说了,砍完当年的甘蔗之后,下一茬甘蔗还没有长起来之前,地里还能再多种一季生长周期短的农作物。比如大豆,不仅可以肥田,而且现如今的豆粨也是供不应求!”

“嗯,如果是番禺周边的种植园,还可以种植西瓜,那些黑不溜秋,长得跟我老师家里养的那种黑猴子差不多的家伙,最喜欢吃这种水果啦!”

看着刘盈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刘邦先是一愣,不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重重点头,拍拍刘盈肩膀:“不错不错,你短时间内居然能想到这么多,说明平日里下过工夫。嗯,一直没问,大部分人吃的那种红糖,每斤售价几何?”

刘盈稍稍思索了一下:“这个的话基本没有什么定数的。像岭南这边的种植园,因为守着日南都督府的大粮仓,粮食价格不高,再加上是甘蔗的重要产区,红糖的价格大约是粮食价格的十倍左右。”

“也就是说,一斤红糖大约可以换十斤白米。而长安城那边因为需求量大,客商云集,为了竞争因此内卷的严重,再加上粮价要比岭南这边高出不少,因此一斤红糖大约可换七斤的稻或者粟,如果是小麦和豆子的话,大约能换到十斤左右。”

嗯,关中那边的老古董多,日常饮食主要还是粒食,也就是吃蒸熟的大米或是小米,至于面食,则是偶尔吃个稀罕。

因此小麦虽然种植面积很大,但依旧只是中下层百姓的主食。

刘邦稍稍盘算了一下,如今虽是冬季,但日南都督府那边可以做到一年三熟,所以岭南的粮价一直维持在石米百钱这个价位,而关中人口多,粮食主要靠外运,因此冬天的粮价只怕要涨到两百五六十钱一石。

不过他皱了皱眉,看向刘盈问道:“你方才为何要用粮食的价格来衡量红糖的价格呢?我看如今集市上已经没有人再用粮食和别的一些东西来以物易物了,大家都是先到集市上卖出商品,然后拿着钱再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刘盈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只能作罢,开始无实物表演。

“爹你想啊,甭管是金银还是铜钱,都不能吃不能喝,但却可以换到吃喝。为什么呢?因为这种金属相对稀少,有价值,就有了值得交换的属性。”

“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界定铜钱的价值?比如齐国的刀币,和秦国的半两,如果一换一的话,爹你换吗?”

刘邦不屑的撇撇嘴:“乃公又不是傻子,当然不换!那齐国刀币的重量,一枚可抵得上至少三枚秦半两!”

刘盈颔首:“对呀。因此才有了秦始皇废除六国货币,强行一比一兑换秦半两,于是天下人怨声载道的问题。嗯,收天下之兵也是为此,铁器多为军用,黔首的佩剑主要还以铜剑为主,毕竟面子工程,金光灿灿看着喜庆……所以收天下之兵,其实就是收天下之财。”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半两钱的价值又该如何界定?”

“我这些年仔细想了想,所谓民以食为天,因此铜钱的价值,其实主要和粮食挂钩。也就是说,无论是周朝还是秦朝,以及现如今的汉国,都实行的其实是粮本位。既粮食的价值决定铜钱的价值。”

刘邦沉默片刻,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催着治粟内史在全国大肆修建粮仓,按照之前制定的价格不限量收售粮食,想来为的就是这个粮本位喽?”

刘盈点点头:“这是如此。不过等到咱的铁路修好了,火车通行全国之后,天下的粮价就可以趋于一致,这样或许就有了发行以粮食为锚定的新式货币……”

嗯,钞票上印老刘和自己的脑袋,围上两穗粮食,争取成为绿币那样的硬通货,到时候钱荒了核动力印钞机开上半个月,放放水,啥经济危机都没了,想来上断头台的几率就更低了……刘盈嘴角扬起,神色莫名。

只是他的神情看在刘邦眼里是我儿子真有才,而在卢绾眼中则是这小子真阴险,又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然而卢绾控制不住的站出来说道:“火车?就那铁牛?呵呵,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影子都见到,还搁这吹牛逼呢?”

今年指定通车……刘盈看着卢绾,话到嘴边改口道:“呵,项目黄了就黄了呗,反正项目破产之后,贷款肯定是不还的。毕竟条款里说了,责任有限,债务自然也有限……”

嗯,卢绾之前为了得到刘盈的保证书,不仅自己投了不少无息贷款,重要的是他还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昔日的门客下属那里也替刘盈拉来了不少投资……

所以,刘盈破产,卢绾不仅收不回钱,而且信誉也会跟着破产……

于是,卢绾眉毛渐渐扬起,向着撒腿就跑的刘盈追去:“敢坑乃公?臭小子有种你别跑!”

看着眼前的一幕,刘邦笑而不语,只是看向缩在角落的张不疑时,脸上闪过几分不悦。

“过来。叫你呢!”

张不疑满脸忐忑的走过来,俯身行礼:“陛下……”

刘邦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只是皱着眉头问道:“你现在都做些什么事啊?”

张不疑掰着指头说道:“做做投资,帮我娘打理家业,帮芷阳打理封地和产业……”

刘邦打断,不悦地说道:“都是帮别人,你自己就没有主业吗?作为一个男人,没有自己的事业去忙,你丢不丢人!子房如此大才,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可,这就是我爹的安排呀……张不疑满脸委屈,但有些事情是张良反复交代过的,因此不方便和刘邦明说,只是弱弱地说道:“其实、其实我有自己的主业……”

刘邦双手抱臂,虽然比张不疑矮了足足一头,但气场两米八:“说来听听。”

张不疑低下头,舔了舔嘴唇:“就是,就是购买土地,按照当地的地理环境、水文条件打造适宜的种植园,然后等到两三年过去,种植园开始盈利之后,再高价卖出……”

刘邦有些哭笑不得:“盈利了,然后再卖出?你其实是个傻子吧?”

在张不疑呐呐不言的时候,刘盈溜了一圈卢绾,跑回来笑着说道:“他可一点都不傻,不信爹你问问他,所谓的高价是怎么个高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