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国,筰【zuó】都。

蒯彻头上插着一束孔雀翎,和周围十多个滇国女子围成圈,载歌载舞。

今天是滇国的节日,据说在这一天跳舞唱歌,可以和主管姻缘的神灵沟通,能让她们嫁给喜欢的男人。

和越人的群婚以及走婚制度不同,滇人在楚人的同化之下,已经从蒙昧中走了出来,不仅有着绚丽的文化,而且婚丧嫁娶也和中原无异。

嗯,除了穿衣打扮,毕竟入乡随俗,重要的是当地土著的穿衣习惯,是为了适应当地的环境,如果迁移到当地的楚人还是按照中原习俗,里三层外三层,早就热死了……

片刻之后,蒯彻满头大汗的从人群中走回,坐在滇王身边气喘吁吁,但脸上却是一副喜悦中带着惋惜的表情。

他,老了,有心无力,要不然在这种民风开放的地方,再加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必然夜夜做新郎!

而在他旁边,滇王笑呵呵的拿出一罐子果汁,然后打开一个黄色丝绸包裹的小木匣,露出里面洁白晶莹的白砂糖。

然后,滇王在蒯彻的目瞪口呆中,一勺,两勺,三勺……直到白砂糖几乎和罐子里的果汁等量,才终于收手。

短短半年,滇王已经对白糖上瘾,从前那些齁甜的果汁已经不能让他满足,非得如此才能让他感受到身心愉悦。

嗯,这可能跟蒯彻说白砂糖是天神赐予凡人的圣物有关。

口含白糖,感受着津液的律动,灵魂出窍,可以见到祖灵和天神……

只不过现如今的滇王心不静,所以只能感受到甜,而不能看到祖灵和天神!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不能成功,是因为他们钱少,耗尽家资只能做一两次的冥想,而滇王有的是钱,可以拿白糖当饭吃……

而蒯彻看着这一幕,以及周围那些棘人首领们的惊叹和艳羡,知道自己的煞费苦心终于要见到回报了。

他来滇国,当然不是为了做新郎而来,他的主要目的,自然是解决大汉用工难,以及和滇国签订商贸契约。

后者毫不费力,毕竟滇国生产力落后,并不掌握冶铁的工艺。

因此哪怕一把铁镰,一口铡刀都足够让他们当成神兵利器,就不要说曲辕犁、耧车这种能够彻底颠覆农业生产的神器了!

于是乎,滇国沸腾,数不清的滇国人民自备干粮,前往通向汉国的五尺道帮工,为的就是早日开通商路,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汉国进口货物。

嗯,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滇国发展的越好,将来的收获就越大!

与轻而易举通商相对的,就是解决汉国用工难的问题,蒯彻直到现在才终于见到一点苗头。

滇国是楚人建立的国家,虽有分封,也就是承认国内棘人首领的特殊地位,但剩下的部分则是县制,也就是昔日楚国的制度。

而且滇国已经完美的掌握了青铜工艺。

比如此刻摆在神坛上的青铜牛案,造型精美,构思巧妙,以一头体壮的大牛为主体,牛四脚为案足,呈反弓的牛背作隋圆形的案盘面,一只猛虎扑于牛尾,四爪紧蹬于牛身上咬住牛尾,虎视眈眈于案盘面,大牛腹下立一条悠然自得的小牛,首尾稍露出大牛腹外,寓意了大牛牺牲自己对小牛犊的保护。

这也说明了,滇人已掌握牛耕之法。

所以,在滇国的现有制度下,滇人具备农耕民族的一项特性。

安土重迁。

也因此,让他们主动外出汉国打工,就是一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如果换个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比如此时遍体绫罗,手中捧着精美玻璃器,身前摆放着双倍糖水罐头的棘人首领,他们最不缺的是人,最缺的,则是和汉商交易的五铢钱!

因此,在蒯彻的不懈努力下,鹅城、呸,滇国已经有了不少棘人部族,将内部多余的人口贩卖给大汉,修铁路,赚五铢钱!

……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这是刘盈对于阴山的第一印象,而山势连绵、层峦叠嶂、风景壮观、悬崖峭壁,这是刘盈对于阴山的第二个印象。

不过他此刻行走的道路,已经是重新平整过的水泥路,道路近乎笔直的从九原城向北,沿着河谷,直通大山另一边的谷地,稒阳城(固原县)。

这里曾经是魏国的一块飞地,稒阳城也建立在魏惠王时期,只不过后来就成了秦国的土地,直到现如今被刘盈从匈奴人手中成功收复。

稒阳城,位于阴山北麓,是旧赵长城的一个重要支点,如今也已经重新修整,建立起了烽燧和永久的城防工事。

而在城南,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这里,是刘盈当做试点的一个地方。

嗯,也就是用蒸汽机代替水利器械,为工坊和矿区提供动力。

毕竟这里本来就有不少的煤炭矿藏,而且靠近南边的浅层煤区,相比较起来引水修渠,加高水坝来为水利器械提供动力,烧煤的蒸汽机性价比更高。

因此,当刘盈到来的时候,耳边充斥着机器的轰鸣声,而远处那些烧制砖头的轮窑,也喷吐着极具工业风格的浓浓黑烟。

虽然湛蓝的天空不再,但这却是人类之美,是工业之美!

“矿车过来咯,当心……”

在一连串由远及近的呼喊声中,刘盈看到的是一辆满载着矿石的矿车飞驰而来,向着远处的装卸去风驰电掣而去。

而矿车驶过的地方,下面正是刘盈作为试点的窄轨轨道。

嗯,木制。

后世里盛传的秦国‘车同轨’,也就是秦国的车是跑在轨道上的谣言,大体指的就是这种在矿区铺设的窄轨轨道。

至于那张没头没脑的图片,其实是罗马尼亚的一座金矿遗址,上面的车辆和轨道,都是金矿采矿用的交通工具。

而此刻那些大声嚷嚷着工作的热火朝天的工人,也大多不是汉人,这一点从他们的口音就可以很轻松判断的出来。

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棘人、夜郎人,以及越人。

嗯,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