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郡,句注山南,忻口。

远处的山口外,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身上插满箭矢的匈奴人。

此刻,担任中军前锋的樊哙正开开心心的指挥着士兵回收箭矢,以及砍下匈奴人的脑袋。

这些,是他的功劳。

虽然他如今已经封为彻候,想要再升一级已经不可能了,但多余的军功却可以找刘邦折现,然后找刘盈入股。

他媳妇是刘盈的亲小姨,所以刘盈每次赚钱的时候都会带他一程。

不过远处的刘邦却很不开心,他吹胡子瞪眼睛的盯着背对着他的夏侯婴,独自生着闷气。

太过分啦,这种虐菜局都不给他参加!

刘邦本来是想着自己拔剑冲锋,身先士卒的,可没料想被夏侯婴死死拽住,然后樊哙那边几轮箭雨就打跑了前来阻截他们前进的匈奴人……

开门红,就这么没了!

刘邦越想越气,上前踹了夏侯婴一脚:“咱们这是到哪了?”

夏侯婴也不生气,反正刘邦那一脚踹在了铠甲上,疼的又不是他,于是回想了一下说道:“前面应该就是楼烦县了,过了治水,就到马邑城了!”

刘邦吸了一口凉气,忍住脚尖上传来的疼痛,反问道:“楼烦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夏侯婴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安徽人,不知道山西的地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刘邦身侧,被他改名为刘敬的娄敬说道:“西周时期楼烦部落北至云中,南至句注山,后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拓地千里,这里就归属于了赵国,因而就以楼烦为县名。”

刘邦好奇地问道:“县中可还有楼烦人居住?”

刘敬笑着摇摇头:“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楼烦人早就不复存在,或者说即便有,也和诸夏无异。就如同关中的戎狄之人,和秦人一般无二。”

刘邦颔首,旋即皱眉说道:“既然如此,我觉得此地的名字可以改一下,还以娄烦称之,只是舍弃左边半部。”

“娄者,屡也,有聚合之意,亦有娄宿之说,为西方七宿之二,其星明,意喻国泰民安……”

看着匆匆前去拟旨的魏无知,刘邦洋洋得意的单手叉腰。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灵机一动,也是因为此乃天子所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大丈夫,当如是!

少顷,战场打扫完毕,樊哙美滋滋的前来汇报,说是一切都已准备停当,询问大军是否即刻开拔。

刘邦抬头看了看天色,豪情万丈:“全速前进,争取今夜在治水南岸扎营,明天一早渡过治水,和匈奴决战!”

刘敬劝说道:“陛下此举略有不妥,我军一路强行军而来,本已是精疲力竭。太子殿下曾说过,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

“况且匈奴此番大举入侵,兵力最少有二十万之多!如果我军轻敌冒进,此时就和匈奴决战,恐怕会致大军于险境之中!”

刘邦看了看远处摞成小山一样的匈奴人尸体,斜眼看了刘敬一眼,心中浮现了两个字,怂货。

于是他不再理会刘敬,径直看向樊哙:“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樊哙立刻抱拳应命,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刘邦刚愎自用的背影,刘敬只恨自己不是张良,否则他的劝谏也不会被当做耳旁风。

不过他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很顺从的走向自己的马车,准备看笑话。

哪怕,这个笑话会沾染着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

……

故云中郡,武泉县(今内蒙托克托县)。

趁着草原并没有全部枯萎,而试图再给牛羊多贴一些秋膘的牧民,并没有立刻迁入冬季营盘,而是慢慢的驱赶着羊群,拐到经历过干旱的春季草场上再啃一轮青草。

天色渐晚,满心期待着外出作战的父兄能给自己带来礼物的牧羊女,唱着欢快的歌谣将畜群从草原上赶回营地。

春天的时候牛羊饿死了不少,所以现如今的每一头牛羊都格外珍惜,决不能给草原上的熊瞎子以及狼群掏了去!

牧羊女掰着手指头和手中的羊拐骨,数了几遍,发现一只也没有少,于是蹦蹦跳跳的向着自家的帐篷跑去。

嗯,她算数不行,所以只能数到十,然后摘下一枚羊拐骨,接着从一开始……

就在牧羊女抓着一把炒米配酸奶狼吞虎咽的时候,远处的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犬吠。

紧接着,整个营盘的狗似乎都叫了起来。

愣在原地的牧羊女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耳边传来了很熟悉的响声。

马蹄的声音。

万马蹄如骤雨来!

不过牧羊女只愣神了片刻,就马上吞掉口中的食物,转头回帐篷里摸出了一根赶马棒。

草原之上物资匮乏,即便是已经由大单于统一管辖,且有着层层构建的政治体系,匈奴各部依然时常有战争发生。

或为争抢草场水源,或为争抢牲畜女人。

所以即便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牧羊女,轻视她的代价,就是被她用手中粗粗的赶马棒在脑袋上开个大口!

但可惜的是,她碰到的并不是临近的部落,而是一支从中原而来的军队。

刘盈的偏师!

当留守在营盘的老弱翻身上马,准备迎战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在夕阳的余晖下,身上战甲烨烨生辉的大队骑兵。

几如天神下凡!

铁骑纵横,如浪之纵;枪戟高举,如狼之行。

在林挚的带领下,这五千兴军铁骑裹挟着极其凌厉强悍的杀气,犹如天降狂飙一般,令人震颤的蹄雷声浪涌起,大地为之震颤,踹营破阵,雷霆万钧。

雪亮的长刀,乌黑的铁戟,凄厉的惨叫,愤怒的咆哮……

声与影,静与动,构成了一副难以言喻的战争场面,瑰丽,妖冶……

兴军铁骑在数百米外就展开了完美的攻击队形,冲到匈奴营盘之时,马力、人力堪堪到达最完美的配合状态。

三五成组,相互呼应,你攻我挡,劈刺砍杀,势如破竹般将匈奴营盘捅了个对穿!

一次的突击,大局已定!

不过林挚还没有杀爽,他舌头舔舐着唇边的鲜血,嘴角微扬,双目冰凉,如同上古传说之中的神魔。

就在他下令再度冲击的时候,一旁的吕马童说道:“太子的殿下的意思,要多抓俘虏牛羊,不能让战士们白来一趟!”

林挚本来懒得搭理,但吕马童既然已经将刘盈搬了出来,这个面子他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所以意兴阑珊的点点头,一脸迷醉的舔了舔手背上沾染的鲜血。

敌人的血,好甜!

吕马童招来兴军的胡骑,让他们四散开来,高声吆喝着跪地免死的口号,而他本人,则率领剩下的骑兵继续展开攻击的阵型,缓缓逼向远处的匈奴人。

……

太阳彻底下山之后,刘盈带领的中军主力抵达这一处的匈奴营盘。

他将扎营等事务甩给韩信之后,招来吕马童询问道:“问清楚了吗,他们是哪一部分的匈奴人?”

吕马童回应道:“问清楚了,他们是匈奴白羊王部,白羊王率领部族精壮跟随冒顿参战,老家正好被咱们端了!”

刘盈点头问道:“抓了多少人?”

吕马童迟疑了一下说道:“现在还没有全部清点出来,但四五千男女还是有的,牛羊不多,才两三万头……”

“才?”

刘盈瞬间被吕马童逗笑:“这时候他们还都没有进入冬季营盘,再加上春天又遭了灾,两三万头已经不少了!”

现如今贴了秋膘的肥羊,在关中至少能卖到八九百钱一头,哪怕是取最小的数值,这一波的缴获也有近两千万钱!

但刘盈的偏师总兵力在五万人左右,即便是按照最低标准,每人每月两石口粮,一个月就会十万石的粮食,折合铜钱为至少一千两百万钱……

也就是说,这次的缴获只是让刘盈这一支军队刚刚保住本,没有计算周勃和刘邦那边的缴获稀少的正面硬刚,毕竟上面只是计算的口粮,没有计算柴米油盐以及消耗量同样不小的肉食。

所以打仗,就是在打后勤。

刘盈看着笑呵呵的吕马童再次问道:“马呢?这次作战抓到了多少匹马?”

吕马童摇头说道:“大概也就一千多匹,匈奴人和咱们养马的方式不一样,他们都是在野外散养,等到用马的时候再去抓一两匹回来……”

刘盈点点头,小声说道:“找两个懂匈奴话的胡骑去问问,俘虏中有没有想要做匈奸的,只要带咱们找到马群,赏赐大大的有!”

“哦,对了,还有,去问问周边还有没有其他的匈奴部落,白羊王部不可能只有这一支,应该还会有更多!”

此次他的任务虽然是伺机截断冒顿退路,但这种完全是在撞大运,毕竟道路众多,谁也不知道冒顿会走哪里。

所以在尽人事听天命的同时,不如抄了匈奴的老家来的实惠!

只要方法找的对,穷逼也能榨出不少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