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

今天,又是一个送别的日子。

但吕雉却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忧心忡忡,反而显得有些着急将刘盈送走。

无他,猫瘾犯了……

但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相比于之前的几次敌人,燕王臧荼就显得格外羸弱了……

嗯,主要是燕人战斗力不行。

而在吕雉身后,拎着一个篮子的王燕飞却眼眶有些泛红,看向刘盈的眼神满是恋恋不舍,让刘盈情不自禁的感到有些后背发麻。

但与此同时,刘盈又觉得有些兴奋。

弟妹,嘿嘿嘿……

吕雉走上前,强行挤出一副哀伤的神情:“这一路上,娘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每天都要给娘写信保平安,不许糊弄……”

“嗯,对了,你不是说还要去你大舅那里一趟吗?正好顺便将娘做的这些衣服和酱菜给你大舅带过去……”

刘盈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示意韩谈从王燕飞手中接过篮子,然后随意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吕雉愣了足足五秒之后,叉着腰,大茶壶模样的指着刘邦:“都是你,把我儿子教坏了!你看他现在……”

莫名躺枪的刘邦脸上一黑,同样转身就走,独独留下彻底愣住的吕雉立在原地。

“我算是看出来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哼!父子俩都一样……”

“还是猫猫好!”

……

通向东方的驰道上,刘盈和大军同行了没多远,就分道扬镳了。

今天出发的是他的前军,刘邦的中军要等到五日后才会从关中离开。

而且前军说是五万,但其实今天出发的也只有一万两千多人,剩下的一万八千人,则需要沿途汇合从各地征调来的戍卒。

刘邦的八万中军也是如此。

毕竟此时大战刚刚结束,全国要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尤其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秋收在即,壮劳力都忙活在农田之中,所以就不能可着一个地方抽调军队。

刘盈此刻脱离大队,将军队交给周勃暂时管理,不单单是听从吕雉的话,去鲁国汇合吕泽,顺便将吕雉做的衣服和酱菜带过去。

他还有另外几个目的。

其一,自然是去看看新丰建的怎么样了。

这是他打着尽孝道,给刘太公修建一个新的丰邑而动工的项目。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不仅仅是重建一座丰邑,还要在此基础上,修建一座不夜城!

足球场、马球场、斗鸡、斗狗等吃喝玩乐的项目,也同样要做的应有尽有!

最终要达成的目的,也不仅是赚钱,而是让诸侯王们乐不思蜀!

其实在中国这几千年的历史中,除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主,有封地的诸侯们基本上都不愿意去就藩,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会选择赖在都城不走。

毕竟和封地的贫瘠相比,自然是京师的繁华更加让人流连忘返。

而这,也是刘盈所乐于看到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些人更加优质的客户吗?

没有(破音)!

那么,你忍心将他们赶回封地,让人家拿着钱都没地花,最终只能埋进坟里吗?

不忍心(破音)!

于是当刘盈抵达新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酷热炎炎中,依然忙忙碌碌的人群。

负责监工这里的墨家首领盘公,一脸上了大当的表情迎了上来。

墨家提倡节俭,刘盈这边修建的不管是足球场还是赛马场,哪一个都跟‘俭’这个字不沾边。

“老师。”

刘盈弯腰行礼,随即等着盘公对他回礼。

他二人互为师生,这一点上刘盈记得死死的,从来不给盘公耍赖反悔的机会。

盘公一脸无奈的跟在刘盈身边,他发誓,如果上天能够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对那个传说中的白胡子老头起一丝一毫的好奇心!

刘盈看了一眼那些打地基的工人,旋即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人,都是之前的楚军战俘,如今虽然有些干瘦,但身上的皮肤却泛着营养良好的油光,很明显吃的还行。

这就是他死乞白赖的要把这些战俘全部搞到手的原因。

不光是为了更加廉价的劳动力,而且徭役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百姓深恶痛绝的一项恶政。

如今有了这些专职的建筑工人,至少在关中附近,征发徭役的频率就降到了最低。

毕竟,农田附近的灌渠,自家里坊通向县城的道路,雇佣别人修一则不放心,二来也不划算。

当然了,徭役不征发的代价,就是需要交纳‘过更’的钱。

但其实从前征发徭役的时候,这种钱也一样要交,无非就是换个名目罢了……

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虽然从来如此不一定对,但要是不交,则必然会被铁拳砸脸……

刘盈转了一圈后,看向身边的盘公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墨家选举矩子的日子?”

盘公愣了一下,满是警惕地问道:“你问这个干甚?”

墨家,很多时候都是非法组织,所以聚会的时候,时常会有官军前来围剿。

当日的秦墨和秦国勾勾搭搭,灭了六国的同时,也顺手灭了楚墨和齐墨,但最终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前车之鉴,也由不得盘公担心刘盈会对墨家不利。

刘盈拉开衣领,指着自己内衣领子上的一黑一白标记“不至于吧?我记得,我好像也是墨家一员哎?”

盘公点点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那时候的墨家虽然人很少,但各个都安贫乐道,坚守着墨家节用、节葬的理念,自从被刘盈忽悠这组建了个什么尚贤堂,一个个的都让他有些不敢认了!

穿金戴银,香车宝马……

盘公坚信,如果墨家的祖师爷泉下有知,一定会揭棺而起,清理门户!

刘盈见到目的达成,浑然不在乎盘公的神情,毕竟这老头只看见别人,看不到自家,他腰上挂的那块玉,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至少价值万钱!

所以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自顾自说道:“走吧,带我去集会所!”

……

骊山脚下,始皇帝陵墓西侧竹林。

曲径通幽处。

一间不起眼的小院落前,聚集了四五百名穿着绫罗绸缎,但衣领上却一黑一白的男子。

刘盈跟在盘公身后缓缓而来,心中有些感叹。

这些,就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墨家子弟了。

不过相比于几年前,这里的人还是多出了几十上百的……

嗯,能参加这次集会的全数都是墨家骨干,他们发展的外围成员则没有资格。

墨翟去世后的墨家,除了宣扬兼爱非攻的理念,更多的就类似于洪门、黑手党这样的组织。

这也是刘盈将他们拉入尚贤堂的原因。

如果任由墨家就此沉沦,当那些恪守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的墨者死绝,则剩下来的,就只有如同郭解那样纯纯的黑社会了。

刘盈边和一些熟悉的人点头示意,心中突然萌生,但又随即按下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其实他想给墨家把口号换了。

比如万事皆虚、万事皆允,以及我们躬耕于黑暗,侍奉于光明……

不过,凭借他现在的地位,说出来,应该不会被当场打死的……吧。

刘盈在高台站定,享受着墨家弟子的目光。

这些年来,他给了他们脱贫致富,宣扬理念的机会,自然而然的,就会收获他们此刻崇敬的眼光。

刘盈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正色说道:“几年前,墨家矩子昭平被杀,墨家就此一蹶不振……”

“如今,墨家欣欣向荣,墨者遍及天下,而现在,是我们选出新一任矩子的时刻了!”

刘盈举起手,在盘公准备上前毛遂自荐的时候,继续高声说道:“在这里,我提名一个人……那就是,汉太子刘盈!”

“同意的,放下手,不同意的,把手举起来!”

刹那间,万籁无声,凡是被刘盈目光扫到的墨者,尽数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此刻,他身高一米五,但气场两米八!

嗯,其实刘盈现在和所谓的墨家矩子之间,只不过差了一个正式的名称罢了。

凭借他对尚贤堂的掌控,其实早就是墨家的无冕之王了。

但,这就是收集癖吧……

在盘公的一脸懊悔中,刘盈接过矩子令挂在腰间,旋即腆着肚子在高台上走来走去的炫耀,看得下方墨者纷纷以手扶额,后悔不已。

他们,愧对祖师啊……

……

楚国,下邳。

韩信脸色蜡黄的坐在案几前,手持毛笔字斟句酌的写信。

他在给刘盈回信,拒绝了刘盈提出,要让他前去军中做个参议的建议。

这并不是他公务繁忙亦或是看不上刘盈,而是真真切切的病了。

相思,终成空!

他名扬天下,衣锦还乡,但最终……

一时之间,韩信抬头望向窗外,只恨此刻不是严冬时节的大雪纷飞,否则他就能像刘盈讲的那些故事里的男主角那样。

白衣如雪、脸白如纸的站在廊下,轻轻咳嗽两嗓子,最好再能呕出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