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这大半夜丫闯宫?”

刘盈捶着床,一脸起床气。

中行説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刘盈心情平复了一下,默默坐起,阴沉着脸向外走去。

灯光下,张不疑满脸兴奋。

等到见到一脸怒气的刘盈走出,他更是一溜烟跑到刘盈面前:“看,环球航行的舰队回来了!”

刘盈顿时也来了兴致。

他脸上的睡意一扫而空,接过电文看了起来。

“刚到非洲……”

“我还以为已经到番禺了呢!”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刘盈轻声呢喃几句,旋即怒气冲冲的瞪着张不疑,准备新账旧账一起算。

张不疑积极自救:“你没看电报上说嘛?舰队不只是环球一周,还深入了南北新大陆的密林,和当地数百部族建交,此次返航还带回来了上百番邦使者!”

“然后呢?”刘盈已经在酝酿满清十大酷刑了。

“万国来朝啊!”张不疑手舞足蹈:“这正好填补了身毒诸邦灭亡之后朝贺使者不如此前多的问题!太上皇不是总念道今年的大朝会不如往年热闹吗?”

“现在好了,明年又能这么热闹了!”

算这厮说的有理……刘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他内心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南巡!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坐直达番禺的火车去南方旅游,顺便再迎接一下环球归来的船队!

简直完美!

刘盈困意全无,望了望远处霓虹闪烁的长安城:“走吧,陪我去宫墙上转一转。”

张不疑只能从命。

刘盈站在墙头,耳边天风浩**,大旗猎猎作响,胸中顿觉豪情万丈:“如何,朕的江山壮丽否?”

张不疑能说什么?

他只是变着花样的夸赞刘盈。

刘盈一本满足。

过了一会,他竖起拳头:“收!剩下的过些天再接着说!”

张不疑微不可见的翻着白眼。

刘盈笑吟吟转过头,问道:“十日之后朕决议南巡江淮,直至岭南,你等天亮了去通知一下曹相。”

张不疑满脸‘我早知如此’的样子,反问道:“只是南巡?”

“不然呢?”刘盈面向夜色中若隐若现的秦岭,头也不回地说道:“难不成你有别的什么建议?”

张不疑沉吟了一下:“比如摊丁入亩?”

嗯,中原的土地因为历史原因,持有者多是普通百姓,而南方则不同,土地多为豪强大户所占有。

毕竟农业从来都是重资本投入的行当,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之所以存续千年,就是因为农民在经营土地的时候没有给自己,以及自己家人发工资。

否则,苦茶子都赔光了……

听到张不疑的话,刘盈笑容满面,但眼神冰冷:“不说我都忘了,咱家帝婿才是大汉第一地主!”

张不疑冷笑:“呵,我家在国内的土地是怎么来的你很清楚!调高田租就调高呗,我无所谓!”

这一刻,他豪气冲天。

嗯,他家的土地,准确的说是刘乐拥有的土地,大多都是刘邦的赏赐,以及刘交、刘贾、刘肥等人的赠予。

尤其是刘肥,更是大手一挥将齐国两个县的封地给了刘乐!

汉朝的县,类似于后世的‘市’!

不过让张不疑更加底气十足的原因,还是张家的工厂开遍全国,持有的股票、债券更是多不胜数!

因此,土地的那点收入,他是真的看不上。

但他看不上,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对此视若无睹。

刘盈笑吟吟说道:“摊丁入亩其实不急,现在只是放出风去,让天下人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然后再清点田亩、人口数量……”

“嗯,尤其是人口数量!”

“你是不知道,有些人啊,最会藏匿人口了!”

张不疑笑而不语。

在国家收税的形式主要为人头税的年代,不光豪强大户在藏匿人口,普通百姓也在藏匿人口。

古代人口统计其实属于是一种玄学。

查的严了,人口数量在短短几年或十年内,甚至能有一波数百万,甚至千万级别的攀升……

因此,摊丁入亩不仅是千古第一仁政,还能让国家普查人口数量的时候得到一个更加准确的数据。

刘盈在宫墙上站了一会,只见远处天光破晓,打着哈欠向禁宫走去。

他准备去睡个回笼觉。

不过在临走之时,他还不忘叮嘱张不疑:“你去通知一下,今日无早朝……”

“有什么事情午朝之后再说……”

“还有,今日扰朕清梦这件事,咱俩没完!”

……

张不疑满脸懵逼。

“小气!”

“这也太记仇了叭!”

他望着刘盈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旋即向宫外走去。

……

南海郡。

番禺县。

整洁的水泥地面纤尘不染,这是从清晨开始就有好几拨人反复清扫,用水冲洗的结果。

北火车站。

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吃瓜群众。

尽管他们被士兵远远隔开,根本看不到什么……

今天,是刘盈南巡至番禺县的日子。

此次南巡,可谓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一次。

随行者不仅有三公九卿,功候诸王,甚至连后宫嫔妃也在伴驾之列。

因此,这就打消了沿途各郡县官吏向刘盈进献土特产的想法。

嗯,土特产,自然是当地美女。

这是传承自夏商时期的传统。

比如周天子和西王母,再比如康熙微服私访记……

于是,不能进献美女讨皇帝欢心,各地的郡县官吏就只能把接驾的排场搞足,越宏大越好!

刘邦很喜欢。

毕竟他是个显眼包……

刘盈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内心也很满意……

嗯,理由同上……

当刘盈从车厢走下的时候,差点没被热晕过去。

无他,外面没有冷气。

而跟在他身后走下车厢的刘炎更是一溜烟的又跑了回去,并将外面气温三十九度的消息告诉了吕雉等人。

然后,就只剩下刘盈一个人参加迎接仪式。

因为他并没有在江南过多停留的原因,故此前来迎接他的人中就有豫章、会稽、鄣郡、东海郡等地的郡守和县令。

迎接仪式,在热烈、祥和、有序的氛围中开始。

期间刘盈多次发表讲话,对前来参加仪式的各地郡县长官的这些年来取得的成绩给予肯定……

他指出,大汉的繁荣昌盛固然有自己的英明领导,也离不开全体官吏的勤勤恳恳,要求各地官吏既要抓实当下,解决好当前发展稳定面临的突出问题,又要有长远谋划,扎实推进事关大汉帝国长治久安的根本性、基础性、长远性工作,积极解决各种深层次矛盾和问题……

他强调,要各级官吏始终把忠君爱国放在首位,号召大家要多奉献,少攀比,多想想自己为大汉做了什么,不要去思索大汉能为自己做什么……

车厢内,刘邦目瞪口呆。

而在另一边,张良却拉住刘炎,塞给他一张稿子:“等下将这些全背下来,我晚上要抽查。”

刘炎欲哭无泪。

毕竟那是刘盈此刻的发言稿。

虽然每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他就完全不懂了。

因此,全文背诵会很难!

他望了望正站在太阳下发表讲话的刘盈,满脸沮丧。

毕竟和热相比,还是背书更加难受……

但没办法,张良可不是诸如公良樵那样会被他糊弄过去的人……

所以,他耷拉着脑袋,浑然没有了出来玩的兴奋。

片刻之后,迎接仪式完美结束。

刘盈溜溜达达返回车厢。

嗯,他也热。

不过他更多的是来招呼刘邦看好戏的。

远处,笑容满面的会稽郡守单父缯离开人群,准备登上自己的马车。

此时在他面前,出现了十几个身穿锦袍,头戴獬豸冠的男子。

这些,正是廷尉府的缇骑。

人的名树的影,缇骑过处,小儿止啼!

单父缯见到缇骑们二话不说将自己围了起来,顿时大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来迎接陛下的!”

但回应他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以及两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缇骑那铁一般的双臂。

“放开我!”

“我们单父家为大汉出过力,流过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单父缯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顿时扭头看向远处车厢,大声呼喊:“陛下!我要见陛下!”

“太上皇!难道你忘了当日我父昔日赠马之情?”

……

声音渐行渐远。

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官吏无不惊恐万分。

刘邦也满脸诧异,望着刘盈问道:“单父家那小子犯了什么罪?要当众抓捕?”

“浪费国帑。”

刘盈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他阳奉阴违抗拒国策,将本该拿去建设西北的钱用来给和尚修庙,虽然灵隐寺我早就想要修了,但他事前不汇报且心思不纯……”

“故此,我拿他杀鸡儆猴一下,方便推进摊丁入亩的国策……”

刘邦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单父缯的父亲是他的旧部单父圣,此人对他有恩,按理来说他应该保下单父缯才是。

但刘盈处置单父缯的理由于公于私也很正当。

因此,他也就无所谓了。

毕竟单父圣一共有十七个儿子,单父缯不是死罪,最多就是革职流放……

故此,他的老朋友也不会断了香火,单父家族也不会失去侯爵。

……

番禺码头。

今天是环球航行的舰队返航的日子。

只是因为南洋起了风浪,故此舰队可能无法按时抵达港口。

但祸兮福兮,当远处微咸微湿的海风吹来之时,也极大缓解了番禺县多日来的燥热。

刘邦站在瞭望台,满脸震惊。

他的这种震惊的模样,这些天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这和我当年看到的港口,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刘邦扭头看着刘盈,脸上又惊又疑。

“没有啊,还是当年的番禺码头……”刘盈笑着解释:“不过是经过发展和改造之后的样子。”

“比如龙门吊。”

“随着天南州的开发,那里的煤炭和铁矿石源源不断的运来,再有安蛮都护府的石油,番禺县近水楼台,至少在这座码头已经完成了电气化。”

“如今这座番禺港,吞吐货物的数量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北方花了大价钱的胶州湾,而且在外来,还将远远超越!”

“嗯,其实这里我也投了不少钱……”

“比如填海造陆,直接打造出了这座天然良港……”

刘盈边说,边向刘邦,以及身边的刘启、刘炎等人介绍起了那些填海造陆的地方。

虽然对方很可能听不懂。

但没关系,他们只需要保持这种崇拜的眼神就好了……

而在另一边,许负激动到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掐着刘德胖乎乎的小手。

嗯,远航归来的舰队上有她的至亲之人。

繁阳君许安。

那是她的三哥!

亲的。

同父同母!

故此许负也被特许前来码头。

渐渐地,日上中天。

风浪似乎平和了许多。

远处的海面上,隐约出现了一长串小黑点。

所有人瞬间明白,那些正是完成全球航行的舰队!

于是,鼓乐之声大作。

许负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刘德哭丧着脸:“母亲,轻些吧,儿子这是手不是猪蹄……”

许负狠狠瞪他一眼,猛然站起凭栏而望。

刘盈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让中行説将他手中的望远镜送了过去。

于是,他收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片刻之后,船只进港。

鼓乐之声越发嘹亮。

码头上,伴随着一面面飘扬的旗帜,许多穿着半身甲的黑黑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人们视线。

刘邦满脸懵逼。

毕竟他一路上听多了航行之苦。

刘盈笑着说道:“红烧肉才是战斗力!远航的舰队携带的最多的东西就是罐头,再有早年间绘制的粗略海图,其实我最担心的是疾病,而不是他们缺少吃喝。”

“毕竟船舱封闭狭小,稍不注意卫生很容易爆发感染病。”

刘邦点点头。

普及基础卫生知识,是汉国这些年能够人口暴涨的重要原因。

毕竟古代,死于无药可治的重病之人,远远少于死于流感、霍乱、疟疾等因卫生不到位而导致的瘟疫。

没过一会,远航的船员尽数走入码头前的广场,歪三扭四的列阵。

刘盈站起,很是威严十足的向他们招手致意。

而回应他的,则是不甚齐整,但震耳欲聋的呼喊。

“大汉万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刘盈昂首挺胸。

刘邦慢悠悠站起,用同样的姿势站在刘盈身侧。

此刻,山呼海啸之声越发高亢。

吕雉见状,轻轻捅了捅满脸好奇左顾右看的刘炎,小声说道:“去,站在你父皇旁边!”

刘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乖巧的站起,哒哒哒走到刘盈旁边,努力伸直脖子挺胸抬头,让下方广场上的人能够看到他。

刘盈环顾左右,笑容满面。

于是,他单手叉腰,脑袋微微扬起做眺望远方状。

刘邦和刘炎也有样学样,做出了同款动作。

砰!

白烟飘起。

历史的瞬间被永久定格在照片之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