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那个药箱怎么跟你的那么相似?”南绛是个医者,对这些太敏锐了。

她也看见了。

云姒的医药箱是后世的东西,跟现在这种大且笨拙的医药箱是不同的,而且材质也不同,那是合金制造,这里没有的工艺。

如今瞧着那傅小姐的医药箱……是非常相似。

云姒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转头道:

“先别说这些!”

收回眼,她马上蹲下身,要为孩子诊治。

可是手才碰到妇人怀中的孩子,她马上就警惕地抱住孩子,一双埋怨的眼睛把云姒看着。

“你不想要给你的孩子治病吗?”云姒语气淡淡,早没了往年的那种焦急。

妇人埋怨地开口:“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傅小姐会给我的孩子治病的!”

云姒缓缓站起身,伸手接过十一递过来的帕子,敛眉看着地上的妇人,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若是想要治,那我可以给你治,若是不想,那我也不勉强你。左右塞进嘴里的东西,你也会吐出来,我现在没时间做白费心思的事。”

将帕子递给十一,她淡声问最后一遍:“要不要治?”

妇人怀疑地看着云姒:“你没有药箱,什么家伙事儿也没有,我如何信你,我……”

“走。”云姒转头吩咐十一跟南绛。

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越过了妇人。

前面还有很多的病人需要大夫,她可没时间耽误在自证上。

妇人没想过云姒会这样,她冲着云姒的背影喊:“我也没有说不治啊!我又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你跟我说说,让我放心,我自然就让你治我的孩子了啊!你这大夫,半点医德都没有!”

那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云姒扫了一眼周遭,众人都在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开口,直接表明立场:“求医问药,‘求’是病人求。而不是医者跪在地上,求你这个病人给我治。命是你自己的,我分文不取免费医治,你一个受助者还要用医德来审判我?”

妇人哑了声,看看自己怀中的孩子,心中焦急万分,但又根本不信任云姒。

这时候,十一不知从哪里提来了医药箱。

云姒拿着医药箱走到了人群之中,面色冷然:“诸位,从洪水里面捞出来的东西不可以吃,泡得久了,吃下去容易坏肚子。有不舒服的,现在到我这里来,我给诸位看,分文不取。”

话音一落,没有一个人动的。

大家都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云姒。

她长途跋涉而来,身上称不上干干净净,但是也不狼狈。

“这些傅小姐都给我们说过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怯怯地喊了一句。

接着,就有人开口:“我们要等傅大夫来给我医治!”

云姒点头:“可以,我留人在这里,谁等不了了,或者耐不住了,就请我的人帮忙医治。”

转头,云姒沉声吩咐了南绛:“南绛,你留在这里,他们要治就治,如果不愿意,不管你看见他们之中的人如何,都千万不能低头去求着给他们治,明白吗?”

如果有人危及生命了,但是不要她救,她是见死不救吗?

南绛不懂云姒这么做背后的意义。

但是云姒都这么说了,南绛也没有时间问为什么。

上了马,十一问云姒:“主子,现在要去哪里?”

云姒从怀中拿出顾明修给的商会令牌:“粮食现在还没有到,百姓们得饿肚子。大灾原本就冲毁了家园,若是在没有吃的,饿久了的人,可是会吃人的。”

洪灾之后大疫,疫病之后饥荒,饥荒之中易子而食,可不是什么稀奇的。

“江南水乡,粮产丰富,但是这些都捏在富商们的手中,你看这些流民,可没有一个衣着华丽的。九爷才来这里,应该是先以治水为主……”

云姒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色:“又要下雨了,看来是一场暴雨。现在水都没有退下去,等又一场大雨之后,只怕现在咱们脚下这片地,也要被淹没。”

原本云姒是不懂这些的。

但是她曾经跟着老师去过维和战场,应对过干旱还有洪灾,大疫。

天灾人祸,她上辈子都吃过一遍,有经验。

十一随着云姒朝着高出奔袭:“那是不是应该赶紧叫百姓离开啊!”

“我们都是外乡人,百姓怎么可能听我们的三言两语?我瞧着,百姓们很是信服那位傅小姐,她说话,大家当会听,但我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现在最要紧的,是敢在水位暴涨之前,用粮食把百姓调离。百姓们,现在最想要的,是填饱肚子,谁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他们就会听谁的。”

云姒在狂风之中策马。

她知道,他可能在前线治水,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分出来,照顾那么多的百姓。

与此同时,偌大江南,一处临近河堤的营帐跟前——

“小姐终于回来了,老爷等着您呢,您快过去!”

傅娥媓快速摘下镂空金面具,递给身边的婢女:“是那位又不好了吗?”

那人身份贵重,管家不敢作答,只引着她快走:“小姐快些!”

营帐大开,里面的人正在议事。

江南王也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冲着她使了眼色,让她在外面等。

这一处营帐地,是官兵门的所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江南数以万计的黎明百姓。

外天天光昏暗,里头亮着灯火。

明晃晃的光线下,里面站着的男人,通身气势不怒自威。无需疾言厉色,就已经吓得地上跪着的知州瑟瑟发抖。

傅娥媓亦是浑身一震,只觉呼吸都困难起来,可是她岂非寻常女子,马上就反应过来,小声问管家:“这是怎么了?”

说罢,她朝着里面主位上的男人,看了一眼。

油黄的烛火光,将他整个人分割成明暗两面,英挺的眉眼已在审查奏报时,已蓄上凌冽强势的杀戮之色。

抬眸之间,邃暗的眼底,裹挟晦暗笑意,似随意的开口问:

“一个月不到,饿死病死者三千有余,你家人可也是这其中之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