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和离书?谁的和离书?谁的啊?”

蒋淑兰睡不着,她觉得自己是个操心的命。

先前云令政同她说过,什么都不要管,她不信。

现在“人教人教不会,事儿教人一次就深刻”这话在她身上应验了。

她现在不敢上手操心了。

如今,她就陪着柳太妃,照顾温予跟景昀。

嬴棣跟个小大人一样,完全不需要操心,他在看见她们管教景昀跟温予时,甚至还会说两句哪里不应该,哪里又应该怎么样。

哄睡了忧心忡忡的景昀跟温予,蒋淑兰这会儿到正堂这,就听见了云令政的话。

她快步过去,一把抢过和离书。

看见上面签的两个名字,忽然之间血液倒流,捂着心口直愣愣的要倒下去。

哪个母亲经得起儿女这么折腾。

柳太妃还好,勉力撑住了,拉着蒋淑兰坐下。

蒋淑兰有些不敢相信,瞧着那和离书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也不是做梦,直到和离书被霍影收走。

她忽然变得无比冷静,转头瞪大眼睛看着把和离书拿回来的云令政,声音又轻又小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云令政只是淡淡地看了蒋淑兰一眼,没有过多的解释,只道:“尊重他们的任何一个决定。”

这会儿,霍影看着和离书,想到了那年的婚书。

他手捧着和离书,递给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主子。”

在光里,男人银白色的头发显得尤其刺眼。

当和离书翻开,落款处,有云姒一笔一划地签写。

微亮的烛火里,霍慎之的手,缓缓抚过已经干燥的墨迹,眉眼处,显现浅淡笑意。

他懂得,他怎么会不懂她呢。

他给的太多了,尤其是这满头的发白,她也疼的,她不想成为拖累。

她知道七星的厉害,所以他将天玑给她时,便是一种试探。

当时她不要,他就知道,她会走这一步了。

他知道她的苦心,也知道她心苦。

乱世开启,她不想要他再有后顾之忧。

只是霍慎之从未想过,他给的有什么多的,他只觉得,给什么都不够。

可是,一封和离书,是结束,也是开始。

“阿九……”柳太妃不是非常的了解自己的儿子,只看着他面容静静,不悲不喜的样子,窥不见情绪,她有些忧心着急,她也担心云姒。

霍慎之将和离书递给霍影,令他收好,方才开口:“三日后便动身去西疆,王府一切,需母妃照料。”

一声“母妃”,柳太妃红了眼。

她重重点头,拍了拍蒋淑兰的手背,安抚了蒋淑兰,方才起身问:“如今太子出征,你也要离开京城,这大周只有武宗帝一个,没个监国的,我有些不太放心,你可留了人?”

霍影开口:“太妃放心,足够了,这也是当初主子没有将武宗帝退下台的原因。主子身份非同一般,若是离开大周,难免引起其他五国警惕。所以我们是隐藏行踪去的,其他人只会以为主子在休养生息。”

这么说,太妃就都懂了。

“对,对,应该的。未免节外生枝,不要大张旗鼓。姒儿也一起去的话,嬴棣也要去吗?把嬴棣留下来。”

话语之间,就连蒋淑兰都听出了心机。

嬴棣已经好了,再去属实没必要。

而且不管霍慎之有个什么好歹,只要嬴棣在,所有人都会有个指望,那些将相,也能马首是瞻。

否则都出了事,那就是群龙无首了。

嬴棣的去留,一下子成了最大的问题。

天色明亮之际,嬴棣知晓了和离之事。

景昀一下子就呆住了,张了张嘴,反应不过来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了嬴棣:“哥哥……”

嬴棣面色如常,只道:“没事,合则聚,不合则分。”

“可是哥哥不想要父王了吗?”景昀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他心疼母亲,也心疼哥哥,还心疼父亲,一颗小小的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落在哪里,飘飘忽忽,难受极了。

嬴棣垂眸,默了默。

其实和离这件事情,他想过的。

所以现在听见,也不是很惊讶。

“母妃的性子,应该不会将我从父王身边夺走,但我终究不太了解母亲。但不管怎么说,母亲给了我命,父王教我成人,这天底下所有人都离开父王,我也不可能离开父王。生恩养恩都是恩,但没有父王,我也活不到现在,不管他为了什么养育我,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给我的所有都是真的,我若是走,不但背弃了父王,还背弃了教养我的师父们,把我当成希望的统帅们。”

嬴棣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出口了。

比起景昀的难过,他心里却没什么太大的悲痛,好似,很寻常的一件事。

这……也本来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是他从年幼开始就看过了一件比一件还厉害的东西,对于这些,当真生不出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哥哥,可是我……我不想离开哥哥还有父王……”

景昀抱住嬴棣,将脸埋在嬴棣肩膀。

嬴棣不叫他哭,他就忍着,忍的难受。

嬴棣只觉得景昀傻的可爱,感情也多的厉害。

“不要怪父王,也不要怪母亲,我们没有经历过他们的一切,不懂他们的苦。景弟,你也不要去同母亲说什么想要团圆的事情,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情,可听清楚了?”

嬴棣拍了拍景昀的后背。

景昀已经忍不住哭了。

“你怎么又哭?”嬴棣眼底有些无奈,拿出帕子递给景昀。

景昀拉起嬴棣的袖子狠狠擦了擦脸:“我还是个孩子,我……我又没有跟你一样,有很多师父教导,从小经历过那么多,在……在尿都控制不住的年纪,就控制住了手中的笔。”

嬴棣挑眉,看着景昀:“你说什么?”

景昀摇摇头,愣是把嬴棣的衣角都擦湿了又换一边:“是我自己想的,你应该是这样的。但我母亲只同我说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不强求我称王称霸,她只希望我平安健康,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