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我不去摄政王府了,我在外面安置了地方。”云姒是思虑过很久了:“我想把母亲接出来,景昀跟温予也跟在我身边。住在摄政王府,始终不是……”

可是还没有等她说完,她眼前的男人,便开口否了她的话:“不能。”

他已经把所有事情解决完了,她只能在他眼前,他才放心。

而且,当初她跟霍临烨和离,也是从搬出楚王府开始的。

霍慎之清楚,但凡他松一下手,云姒的人可以控,但她的心,便不能控了。

云姒不是个委屈求全的,不可能为了孩子低头,为了孩子忍忍。

只是,云姒的声音只是顿了顿,还是继续开口:“等齐王的眼睛治疗好了之后,我们马上去西疆。”

这话,在昭示着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把齐王治好之后,去西疆之后,她就再也不会来京城,进大周。

可是她一字一句都是分开,男人的眉眼,早就已经沉了下来,气场也悄无声息地在改变:“理由呢?”

他问她要理由。

云姒知道,方才的那些话,不足够。

默了一瞬,云姒开口:“我们不合适,你我,缘分已尽。”

缘分?

霍慎之也不生气,反倒是淡淡一笑,眼中带着最爱她时才有的温和:“你也会用这种词做借口。”

云姒并不是个会回头的人。

她只要吃了苦受了罪,就不可能再往那个地方踏一步了。

“婚姻”一事,到此为止。

她会将他治好,大不了,就将自己这条命还给他。

她知道的,若是没有他,在这种吃人的地方,她活不到现在。

如果偿还了,她的心也安定了。

黑暗之中,霍慎之忽然朝着她走近,站在她眼前,没有碰她,用尤其清晰的声音告诉她:“好,先搬出去。”

马车从后面过来。

云姒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从怎么闹都可以,唯独不能拿命闹。

到拿命闹,也没有关系。

最后,再到也可以搬出去。

他在一点点让步,他的底线在为她慢慢挪动。

这些都有一个前提,云姒不能和离。

看着他的背影湮灭在黑夜,云姒喃喃唤他:“律行。”

她越是闹着离开,他越是放低姿态,越是对她好。

越是这样,她越是舍不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条绳子,拴在她的脖子上,慢慢地收紧,让她一点点地死。

一颗眼泪坠落。

——“主子!”

霍影从未见过霍慎之弯过一下腰。

遥遥的,看见他停下来,手撑在一旁,霍影便知道是蛊虫发作了。

在云姒看不见的地方,霍慎之受着千刀万剐之痛,尤甚从前。

幽暗的灯火之下,男人的皮肤出现细小的血纹,是疼痛让皮肤下的或微小或不微小的血管开始显现。

他口中,也隐隐有了血腥气。

“是……九爷?”

云令政亦是未曾想过,能在这无人的街巷,见到霍慎之。

他去寻了战奴,这才回来。

“是蛊虫发作了,霍影去寻战奴,我同九爷先进天香楼。”

云令政冷静非常。

他这种性子,从记事到如今,敬重的人,唯有眼前这位。

霍影脚步快,战奴来时,还未来得及多喘一口气,就已经被带到了霍慎之眼前。

疼痛来得剧烈,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猛烈。

“怎么样?”云令政快步过去。

只是短短时间,霍慎之的眼底已经血红一片。

子蛊几乎就要把他五脏搅碎。

“不好!”

战奴才看了一眼,便叫不妙:“六小姐出事了!”

“什么?”云令政拧眉。

几乎是同时,霍慎之撑着滔天剧痛起身。

可就是这一瞬间,疼痛如同拉进的绳索,绷到了极致,在他动作之中,“啪”一下断裂。

一口黑血喷出的瞬间,象征毒的黑线,从霍慎之的手臂,如同植物的根络,又像是瓷片的裂纹,在眨眼之间,侵袭了他的心口位置。

“去找六小姐,她可能……可能……”

战奴说不出那两个字。

他只能用银针压控着霍慎之。

可才落针,银针就迅速变黑。

这是母蛊者将死,子蛊受损震动,压不住毒的缘故,也因为母蛊者心伤,子蛊动**,毒性开始没了控制,迅速蔓延。

“九爷,等等,你现在不能乱动。”

战奴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下第三针。

霍慎之已经穿好衣物。

云令政跟出去时,迅速开口吩咐战奴:“你也一起!”

-

马车里,幽幽的月光映照进去。

散发着寒芒的刀刃锋利无比,在冷月之下,尤其刺目。

霍慎之的眸子,剧烈震动。

这五年失去她的折磨,加上如今再看见即将失去她的这一幕。

刺激的霍慎之那入了魔的执念跟压抑不见天的情绪,瞬间将他吞没,他彻底失控——

“云姒!”

当下颌被狠狠掐住的瞬间,云姒的是怔愣的。

他来得太快了。

快到让她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从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在这一刻,全然失控。

近乎绝望的恐惧,让他彻底忘记了蛊虫带来的疼痛。

他受不起在一起失去。

只要云姒活着,他也可以答应和离!

……

天最暗时,战奴说云姒不会死。

霍慎之眼底的那股情绪,却已经褪不下去。

他病在心里。

听战奴说没事,他心中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不信。

“九爷,你上哪去,你应该好好休息了。朝政上的事情,所有事情,您都不能再操心。”战奴点了灯,转身过去时,看见霍慎之出去的背影。

也看见他原本已经夹杂了几根黑色的头发,在这短短时间,像是全然消失了一样。

又褪成了从前的银白。

战奴张了张嘴,忽然哑了声,说不出话来。

云姒这一场事,没有闹大。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南绛也被召来了。

——“你也是个医者,怎的连死都不会,你应该往脖子上扎,这样死得快些。”

南绛正要开口跟云姒讲两句,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很快,云令政从屏风那头进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更是不考虑旁人是否能接受,开口:“战奴说你流的血,还没有九爷吐的一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