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低头看着景宝,伸出手,轻易的勾住他的衣领,将人给拉到了眼前:“不睡是吧?”

景昀脸色一变,连忙开口:“睡……睡的!”

“滚过来。”云姒沉下脸,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拉了过来扔给了十一:“练他。”

不听话的下场!

景昀睁大眼。

“娘亲,你都不关心我的吗,我好不容易投得胎啊,我是听见你声音,特意起来安慰你的。你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云姒看了一眼天色,完全没有理会小孩“痛心”,只吩咐十一:“老样子练他一套。”

“得嘞!”十一反正是睡不着。

看着云姒转身,伸出手就抓住想要逃跑的景昀,直接把娃夹在了咯吱窝下面。

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云姒在房间里,看了睡着的温予(乳名“宝儿”),方才出来。

只是瞧着孩子跟十一消失的方向,叹息了一声。

“明日给景儿跟宝儿新请的两个师父,你让照顾他们的乳母看着点。”

站在云姒身后的空青看着云姒因为孩子顽皮而头疼,忍不住笑道:“这些年,主子带着孩子从南到北,四处奔波,从没有把景儿当成生病的孩子看。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只是少了点药在身体里面,所以更不当回事,养得如今这般皮实能闹,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你直接说他皮厚我也是能接受的。”云姒按了按太阳穴:

“这个师父多给些银子打点,跟师父说,我们的孩子不矫情,我们也不矫情,孩子有什么不对的,让师父直接打,尤其是景儿,必须严厉。这个师父,再也不能被气走了!”

最开始,云姒是把孩子送到书院里的。

想着接触大环境,对孩子有好处。

尤其是景昀,三岁就开始识字读书,开蒙极早,又聪明。

可是后来,谁能想到,一个有免疫缺陷病,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医堂的娃,能把书院里面的人都收到手下,在书院称王称霸,除了先生他最大。

惹得学堂小学子的爹娘们都抵触他。

这些年要不是他们到处挪窝,用的还是假身份。

就凭景昀那种能闹,嘴巴又利索的性子,早就出名了。

读书人清高,守礼,极好的先生,又不贪财。

就是给再多钱,到时候无人敢教他。

头疼头疼。

云姒想起来就头疼。

真是养儿才知父母恩。

“主子放心,这位年轻且厉害,而且对孩子极其有耐心。我听下面选他上来的人说,他精通天文地理,并且保证,能一直教下去。据说,还是西洲人。”

“那就好。”云姒叹了口气。

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那令人讨厌的熊孩子。

“这是最后一味药了,景儿从吃过第三味开始,就恢复着。四岁开始,就能跟着十一练了。这药且独一份,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大魏帝姬以后是要继承大魏皇位的,之前没有听到她眼睛不好的风声,想来是女帝另有打算。找人探实在了,别出半点岔子。”

千难万险都过去,就差一步。

云姒反而辗转的睡不着起来。

看着云姒的烛火灭了,空青才起身。

拿起之前的那封信,反反复复的看着。

这字迹,真的很像是陆鹤的。

但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就不要说是字了。

过了这么多年,这种小东西,空青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若是陆鹤在这里,那九爷……说不定也会在这里。”

一时之间,空青紧张了起来。

这些五年,在明帝跟云江澈的助力之下,云姒以血路开财路,用财路敲医路。

意气风发,权力无限。

再不是当年睁开眼就在一个小院子里跟个男人挣扎的楚王妃。

也再不是怀着生孕,还要处处向礼法低头,处处依靠男人来拯救的云家六小姐。

空青也在云姒身上,清楚地看到,人只有底气充足了,才能在各种关系里游刃有余地翻身。

空青先前试探过云姒,云姒也说——“吃儿女私情的苦,那可真是平白辱没了一身本事。”

思及此,空青将信封收起来,按照云姒吩咐下去的,让人去查查看,发这封信来的人,是谁。

瞧瞧,能不能把人引出来看看。

如果真的是陆鹤,那就难办了。

大老早,云姒带着景昀出门,在大魏一等的酒楼“任君行”里,见到了虞阳熹。

当初云沛文自杀给女儿做垫背,把最后的希望,最后一个女儿捧起来,让云家人照顾接纳她。

如今族谱上,虞阳熹的名字赫然在列。

云姒的事情,虞阳熹也知道。

当时传信来说云姒死了,虞阳熹哭病了一个月。

时隔五年,再次相见。

云姒已经识不得她,不过她不在乎。

在看见当初帮她一把的人还好好在世,虞阳熹说不出的开心。

早早的,就已经站在任君行的门口等着,甚至没有去雅间站等。

女大十八变,她甚至都害怕自己看不出云姒什么样子了。

毕竟她现在跟小时候,五年前,都不一样了。

黑色古朴的马车停在了任君行对面。

虞阳熹以为云姒到了,翘首看着。

谁知道,下来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转身去马车里,抱了一个低垂着头的,看不见脸的孩子出来。

小家伙乖乖地趴在男子的肩膀,马车里面的人接连下来。

最后,是一个一身纯玄色,带着黑色半面具的男子。

下马车时,衣袖下落,左手一道黑线环绕整个手腕,依稀瞧着,似刻进了血肉。

且那衣着虽简单,瞧着也普通。

可是这行人,尤其是那戴面具的男子,通身冷厉杀伐之气,让人不禁后背发凉。

是不简单的人物。

定然是外来的。

大魏可没有……也不允许有这种男人。

街巷人群熙熙攘攘,就在他们要朝任君行来时,一身鸦青色,红色缎带束发的女子,轻轻拍了一下静静注视街对面的那群人的虞阳熹后肩。

虞阳熹下意识转身,便看见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长相平平,并不惹眼。

身边,还有个一身干练的女子,浅笑着瞧着她。

虞阳熹还以为这是认错人了。

直到鸦青色衣裳的女子轻声缓语开口:“怎的好劳烦大魏的司法大人在此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