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落地后苦笑一声,扎起满是肉干的纸包掖在束腰上,然后右手插进符箓布袋,利用方圆结界直接去掐肥猪的脖子,只可惜触手之间一片冷硬,肥猪身上凝厚的护体真元虽然不是铜墙铁壁,但气虚手软的南过一时半刻也无法撼动,南过只好顺势抽出精铁巨锤,将自己并不宽敞的魔法盾敲得叮当乱响,低等阶的魔法盾虽然能够防御外力伤害,但也同时能够阻挡魔法师向外界施放的物理攻击。

“姓肥的,我欠你钱吗?”

南过撤去魔法护盾,反正这层防御在肥猪武体长枪的面前也是形同虚设。

肥猪二话不说,先是当头一枪刺来佯攻,继而整个人欺身而上,挥起半截断刀便斩向南过的咽喉。

南过抡起锤子向着武体长枪猛砸,长枪却由实化虚避过了巨锤,然后再由虚化实继续向南过面门挺进,南过无奈之下只好侧头躲闪,这便正好迎上了肥猪劈过来的断刀。

砰地一声,爆裂的风元素将南过身体吹向后方,不料肥猪的变招更快,那杆刺向南过的武体长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正等在后方半空中,朝南过的背心刺来。

南过咬牙再次凝聚起极度压缩的风元素,砰地一声,将自己腾空的身体猛的垂直炸向地面。

肥猪目光凛然,寒铁长枪心随意转,平刺的枪头倏忽间垂直立起,戳向了南过的左腿膝盖,这是肥猪老辣的一面,现在南过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武体长枪不论是去刺他的头颅、胸膛还是小腹,即便刺中了也很有可能被控血之力阻挠得出现滞碍,只要慢上一分都会被南过的左手锁住武体,所以还是抢先钉穿他一条腿来的实际。

南过被自己凝聚的风元素来了个二连炸,血亏体虚的他躺在地上就觉得一阵眼冒金星,当他看到上方的长枪刺向自己膝盖的时候也为多想,满以为岔开了两条腿便能轻松躲避,但是直刺下来的枪头嗡嗡震颤着变更了路线,依然分毫不差的戳向了他的左腿膝盖,直到这时候南过才看清这一枪来得有多么棘手,尖锐的枪头立即便要及体,任凭他百般躲闪也难以逃脱,现在似乎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是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想去捉握,却根本触及不到自己膝盖的位置。

那一刻南过有些绝望,自己拖着一条伤腿疲于奔命的样子都已经浮现在了脑海当中。

就在这时候,他的左手臂上忽然光华一闪,一枚浦叶大小的淡金色印纹由掌心放出,轻飘飘的印在了他的左腿上,武体长枪的枪尖此时已经在膝盖上入肉分毫,然而却再也难有寸进,整支长枪嗡鸣起来,就像是枪头枪尾各有一股力量在两相对抗,须臾之后,长枪枪体轰然爆散,寸寸化作了尘埃。

与此同时,肥猪左手的手心手背砰地一声血肉开绽,掌心骨骼已清晰可见。

肥猪任凭淋漓鲜血从伤口中狂涌也不做理会,他凝望着南过的左手,右手之中的佩刀刀柄险些被他直接捏碎,他莫名的大笑起来,笑声悠悠,却透着一股无尽的苍凉。

“儿啊,不是为父不尽心,是你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

肥猪喃喃低语道。

那只金属八哥犬吭哧吭哧的走过来,蜷起小短腿在南过身边坐下,拧了拧屁股之后,吐着舌头与南过对视。

南过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理会这条傻狗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自己的眼罩没了,他不知从何时起,就始终在用两只眼睛视物。

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他那单线程的脑子还整理不出个头绪来。

当南过从地上爬起身的时候,大街两端远远近近的废墟之间突然出现了许多人,这些人中不光有狗场内的监差狱吏,还有不少狗场监犯,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南过,这其中,差人们的目光大多是敌视与冷漠,而监犯们看着他的眼神,却透着一种狂热。

除了监差与监犯之外,南过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贵人扈从模样的人混在人群中。

粗略看去,这群人足有二三十之多,这些人有的惫懒散漫,有的气势凛然,也有的不声不响,全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在了肥猪身后。

南过看了看肥猪身后那群目光不善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双眼左歪右斜的傻狗,瞬间就觉得有些泄气。

“好歹叫两声行不行,输人不输阵,至少也要帮我撑撑场面!”

南过踢着八哥犬的屁股说道。

八哥犬仍旧像个弹簧摆件似的晃着脑袋仰头看着他,一副重度脑积水的憨蠢样子。

南过更觉得泄气了,他提起巨锤,对准傻狗屁股,做了两次打高尔夫的挥杆动作,一边抡着锤子,一边对肥猪身后那群人说道:“当差的要杀我,我没话说,可为什么你们这些狗场囚犯也要跟着来凑热闹?

警匪一家亲吗?

你们还要不要点脸了?”

“典狱老爷发话了,谁杀了你,谁便能离开卑塔牢营,恢复自由之身,帮了忙,出了力的,事后也会论功行赏。”

人群中一个上上等级的狗场监犯说道。

“大家一起蹲大牢也算缘分,所以我劝你们好好想想,做人要懂得审时度势,你们看看天上,老坛明显已经撑不住了,姓余的灭了他之后,接下来又会找谁的麻烦,你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被他这样一说,人群中当真有几个扭过头去看天上的激战,此时天上的那个战场中,巨大的棋子犬牙交错,形形色色的金属魔像林立纵横,但只见背坛胡人展开双臂猛的一挥,那些魔像便纷纷都被无形之力碾碎成了一片片的残渣。

盔甲残破的余快想要逃往距离最近的一枚棋子处,若隐若现的一只遮天大手悍然拍落,一击便将余快拍得像张烙饼般趴在天上。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屎都被你捶出来了!”

纵然相隔着几十丈远,余快那扯着脖子的呼喊声也依稀的传了过来。

那几个刚好看到这一幕的人转回了头,满眼讥诮的盯着南过看。

南过也觉得没脸再继续忽悠了,大臂抡转猝然发力,一锤便将八哥犬轰进了那边的人群里,人群中站在前面的人早就在防着他这一手,不慌不忙的躲了开去,傻狗在空中疾掠,然后砰的一下将站在人群大后方的一个监犯砸了个头破血流。

这便是开战的信号,南过紧了紧手中锤子,那边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宰了他”,然后武体凝聚的光芒,印纹结成的光辉,言箴术法的异象纷纷闪耀开来,一帮人举着刀枪棍棒宛如浪潮般掩杀而至。

这个时候的南过已经不敢再轻易放火结冰了,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已经出现了元素中毒的征兆,看着山呼海啸的人潮,他只好扭头就跑。

天空中,胡人已经远远擒住了余快,正待他不计后果的出力碾压,一枚仪态端庄雍容华贵的美人棋子如同电光一般从胡人和余快之间掠过,胡人擒住余快的那股无形之力瞬间就被切断,余快趁机翻身爬起,身影一闪,便逃去了附近一枚骑士棋子的巨大基座上。

胡人眉头深皱,转眼去看那枚搅局的美人棋子,这个棋盘魔法阵当中,每一颗棋子的行棋规则他已经慢慢摸索出了个大概,总共十六枚棋子,一王一后,两座神庙,两个骑士,两座城堡,八个武士,这其中以那个美人模样的王后棋子最无拘束,在棋盘上四通八达,只须行棋一步便能能从最南岸杀到最北岸,所以胡人一直都在分心留意那枚王后,但是令他感到惶惑不解的是,他所留意的王后分明蛰伏在棋局左侧一动未动,但刚刚截断了他无形之力的,却是另一枚王后棋子。

这种杀力强悍的棋子本就不好躲闪,现在却无端端的凭空出现了第二枚,这便让胡人皱眉不已了,他环视了一眼整座棋局,发现武士棋子少了一枚,这就更加令胡人无法理解了。

“这叫士兵升变,任何一个士兵走到了底线,都能升变成国王之外的任何棋子,老胡,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你被九个王后轮大米的场面了。”

站在棋子基座上的余快高声对胡人说道。

胡人望着余快,虽然明知道余快远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轻松,可胡人的心中还是有些郁郁起来。

根据胡人所获悉的一些关于魔法师与魔法阵的掌故,像眼前金色棋局这种规模的大型魔法阵,肯定是需要一个魔法中枢核心来驱动才能实现运转,棋盘悬在空中,那个中枢核心就一定是埋在了狗场地下的某处,所以胡人才要分出一半的无形之力去挖地三尺四处寻找,搜寻翻找直到现在,狗场几乎已经被他翻遍了,疑似法阵中枢核心的大小物件也毁去了无数,但棋局大阵仍然稳若泰山,这也就说明他毁去的那些物件都是错的,现在唯一没翻过的地方还剩下两处,一处是国王棋子之下的那幢北门土楼,另一处便是包括了卑塔、演武场以及那两座青楼的区域,土楼那处在棋盘上只占了一格的位置,而卑塔等建筑这边却在棋盘上占了足足四格之多,土楼是因为国王棋子始终镇守在那里,胡人的力量无法触及,而卑塔这一边,一方面是因为诸多场外贵人还滞留在演武场中,西北藩王赵盃此时也应该藏身在脂粉楼里,让胡人投鼠忌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无论那些棋子如何横冲直撞,总有三到四枚棋子守在那棋盘中心四格的附近,胡人的力量每每靠近,都会被那些棋子不留余地的切断。

于胡人而言,当下局面不是一般的棘手,但也并非全无转机,当自己被“将死”三次的时候,棋盘领域便会向内部坍缩,将自己捻成一枚拇指大小的棋子,但这个过程绝不可能一蹴而就瞬间结束,总会出现一些时间上的余裕,那个时候,自己便可以趁机绞碎始终都无法触及的那两处地方,贵人们与王爷身边都有高手护持,应该也不至于出现太多伤亡。

若是在那个时机之下自己也没能找出魔法阵的中枢核心的话,却也无妨,反正自己又死不掉,继续跟余快周旋便是,迟早会耗尽他的最后一分力气。

正如此思索间,又一枚王后棋子疾如电光般迅猛的碾压过来,棋子基座下雷声滚滚,胡人脸现错愕之色,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当真被彻底将死了。

撑起整个棋局魔法大阵这庞大立方体的八个边角爆射出了令人眩晕的耀眼光芒,大阵隆隆而动,就像石碾开始碾动磨盘一般,以震撼苍穹的惊天伟力开始向内部坍缩。

十六枚行色各异的金色棋子化光消散,魔法阵上下四周的六面棋盘壁障放射出千万缕韧如蛛丝的光豪,纷纷射向胡人的身体,无形之力难以阻挡,即便是无形触手抓起一旁的实质物体进行遮挡,成千上万的光豪依然无视阻碍,精准的连接在胡人身体各处。

盔甲残破的余快笑望着他,直接从破裂的护心镜底下抽出一支雪茄衔在嘴里,不过余快自己也没想过,一切都进展的这样顺利,他在狗场中布置下的魔法阵连十分之一都还没有开启,几乎是直接就进入了终局,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与胡人苦苦鏖战个三天三夜,自己手段尽出,胡人以不变应万变,一一破解,等到自己被打得奄奄一息,被胡人仰天大笑着踩在脚下,然后进行一番肆无忌惮的言语嘲讽,那时候才会轮到这盘棋局大展神威,将胡人碾压致死。

可是现在与胡人从开始激斗到大局已定,好像连一顿晌午饭的时间都没有超过,这个过程中看似双方交手昏天暗地,可实际上却并没有如何胶着激烈险象环生,自己只是说了两句俏皮话的功夫,胡人就要领盒饭了,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这给余快带来的感觉,就像他自己才是反派,而老胡虽然好像已经无力回天,但在最后的一刻还是会主角光环闪闪发亮,轻轻松松扭转战局反败为胜了。

就是这种古怪的心理作祟,让余快在大胜之下,面对无路可逃的胡人半句风凉话也不敢说,甚至连烟都没敢点。

棋盘魔法大阵是个魔导级别的魔法阵,布阵的魔法卷轴可是从火焰传奇埃里克斯密斯家里偷出来的,正如余快对南过所说的那样,这是他最后的压轴手段,最终极的杀手锏,如果这都不能彻底干翻背坛胡人,余快便再无任何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跪下叫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