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自欺欺人

他都知道。

从他们初遇的时候,他就知道植物人的存在,也知道,植物人失去了他们赖以为生的根之后,就会变得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最后一天枯萎的日子,才会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变强,然后凋谢。

而他的活路也只有唯一的一条。

在七天之内,找到一具自己看得上的躯壳,钻进去,吞噬掉躯壳里的无辜魂魄,取而代之。

可那样,他的容貌也变了,一切都变了,甚至一辈子都要以那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他也有他的傲气,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他从来都不指望自己能活在另一个人的躯体中。

七天的时间,很短,但也足够他和他的小酒告别了。

他死了,这点是事实,但是他绝不允许让自己的死,拖累她一辈子,没了他,她应该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她要为自己而活。

“小酒。”他不断地安慰着她,“七天,我们还有七天。你仔细看看我,我一直都是你的,活着是你的,死了也是你的。”

“可是你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小酒倔强地打断了他的话。

鹿野忽然收了声,是啊,他都快要灰飞烟灭了,还能留下什么……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永远都是她的。

鹿野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

乔酒歌抱着自己的膝盖,闷闷道:“你去取代别人吧……”

“你知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鹿野连想都没想,立刻就否决了乔酒歌的这个想法。

乔酒歌没想到鹿野会拒绝地这么快。

“即使是为了我,你也……”

“我永远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不仅仅是他的原则,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不愿意为了自己,脏了小酒的手。

她是驱魔师,就理应光明正大,手段干净地活着,假如他真的取代了别人,以一副陌生的面孔苟活下来,他们两个人就真的能抛开一切在一起么?

对于她来说,他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那这七天,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沉痛过后,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你的出现,只会让我更加忘不了你,到时候你倒是灰飞烟灭走得干净,我呢,我怎么办?”

“你会痊愈的,即便没有我,你也一定会好好活下来。”说到底,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三五年之后,他就会慢慢在她的心底淡化,时间越长,淡化得越透彻。

她苦笑了一番,像个疯子。

“的确,没有你,我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随后不再看鹿野,像个行尸走肉似的,爬回了自己的床,一夜噩梦。

鹿野知道,他这一次,真的是让她伤心了,她在和他置气,她不理他,她故意忽视他的存在,她在怪他。

他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她睡去,看着她不断陷入噩梦,看着她无数次在尖叫中醒来,满脸泪痕。

他也痛,痛得灵魂简直要裂开。

他们那样相爱,却又彼此折磨。一个用视而不见的冷漠,去摧残另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魂魄。

殊不知,这些天,窗外的暗处,总是有两双眼睛日夜不息地窥探着这一切。

隐没在草木中的陌生男人总算是看厌了这种两相折磨的戏码,转身离开。

“你不看了?”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狠毒地朝着那个窗台眺望着,“你故意给她送纸条,让她用自己的性命逼迫鹿野现身,只是为了看他们现在这样?”

那男人停下脚步,偏过头来,“你还没看过瘾?”

那女人愤恨地咬了咬牙,“当然不过瘾,我还想看到他们落入更惨的地步!最好让那个女人也惨死!”

男人抿了抿嘴,“那真是抱歉了,我还有我的计划,她的命,我还得留着。”

女人皱了皱眉,狐疑道:“下一步,你还想做什么?”

男人轻笑一声,“最后一天,等到最后一天,你就知道了。”男人把双手背在身后,“还有,我不大喜欢被别人质问。”

说着,随后捏了道符咒,朝着那个女人甩去。

那女人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痛不欲生。

“别忘了你的身份。”男人在抛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人的惨叫惊扰了吊在窗台边上打盹的苍龙,它神情恹恹地抬起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随后又事不关己地盘起身子睡觉。

三天,鹿野始终站在小酒的房间里,看着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被噩梦缠身,尖叫醒来,然后习惯性地朝着窗台边看一眼他还在不在,随后几乎忽略他的存在。

直到第四天,高阳偶然探头,才恍然在乔酒歌的屋子里发现鹿野魂魄的存在。

“你你你……”高阳颤颤地指着鹿野,一时激动,说不出话来。

“你的魂魄居然还存在,我就说嘛,这几天小酒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了,按时吃饭睡觉养膘,敢情是找到你了。”

高阳两手叉腰地抱怨着,“这就是我师妹的不对了,明明找到你了,还偷偷藏起来不让我们看上一眼,咦,屋子里是什么味……道……卧槽,你的脚怎么了,你的根呢!”

高阳抓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番,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不会是我师妹拔的吧……这也太狠了……”

正当高阳在乔酒歌的门前手舞足蹈的时候,身后的某人面无表情地越过高阳推门进来,像个尸体似的,倒在了**。

高阳不明所以地凑到床边,还在追问:“小酒,既然你都把鹿野找回来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还有,他的根……”

“师兄你看错了,我的屋子里没有鹿野,再说了,我的男人早就在四个月前就死了,肉身连着魂魄,在幻象空间里消失地干干净净。”

说完这些,她裹起被子,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被窝里。

高阳在屋子里站了许久,一会儿指了指鹿野,一会儿指了指乔酒歌,几个轮回下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个人让他取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