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陈落白家的院内,幺爷叼着烟枪,面上得意。
是白天做媒不成,反被陈落白羞辱了一番的媒人回来了,为寻仇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位买主,赵员外。
听着屋内沸反盈天,幺爷眸中的得意便更多了,除了得意之外,还有着几分狠辣。
就在今晚,幺爷要那陈落白为白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白天与陈落白一番接触,幺爷明白陈落白是个“硬骨头”,而作为“硬骨头”,陈落白很显然是不会松口,放弃那小妮子的。
所以,幺爷便唤来了赵员外以及赵员外家那群五大三粗的护院们。
只要陈落白一反抗,便将其再此就地打杀!
啪!
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陈落白便被赵员外带来的护院抓着丢了出来。肉眼可见,陈落白身上一片淤青,显然是挨过了一顿打的。
这些赵员外带来的护院,只是会些拳脚功夫,并非是修为在身的武夫。但即便如此,这几个膀大腰圆的赵家护院,陈落白也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
好在出于不让老爷生气的目的,这几个护院并未对柔弱的斐儿拳脚相加,只是由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抓着斐儿的胳膊,将其带到了院中。
见陈落白落魄模样,幺爷心里更是痛快不已,比赚了银子还要痛快。
哼!小子!
白天的神气哪里去了?!
如今在赵员外的手下,狼狈得像条狗,也不看看幺爷背后的是什么人?!
陈落白兄妹刚入院中,便见到了幺爷,瞬间便明白了所有。
陈落白抬头,看了幺爷一眼,平平无奇。
而这平淡的目光更是让幺爷吓了一跳,在陈落白投来的目光当中,幺爷竟然荒唐地觉得陈落白在看一个死人,没有丝毫的感情。
他为何没有情绪?!
幺爷心中多了几分恐惧,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可是现在落魄的是这一对兄妹才对啊!
自己为何要怕?!
幺爷心中升起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来。
“赵老爷,就是这小子,冥顽不灵,拒绝您的一番好意!”
“说您是痴心妄想,还说如果您来了,便请您吃他的一对拳头!”
幺爷用手中的烟斗指向了陈落白。
幺爷并没有提及陈落白骂赵员外是老阉人的事,将其换成了要请赵员外吃拳头,毕竟幺爷深知这个老太监的痛处,若是真说了,说不定老太监一怒之下,将幺爷自己也牵连进去。
幺爷确实因为白天之事记恨陈落白不假,但幺爷也不想吃老太监的巴掌。
“赵老爷,依我看,这小子是不会将他妹妹送入赵府的,不如......”
幺爷将手中烟枪抬至脖前,做了个虚抹的动作。
夜幕下,赵员外比往常要丑陋上许多,其身上除了那件绸子做的衣服外,实在是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身材枯瘦且佝偻,袖子下露出鸡爪般的双手,面上的褶子堆叠,露出一对豆大的眼睛,在火光之下,泛着丝丝若有若无的绿意。
与其说这是一个人,倒不如是刚刚寿终正寝后,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活尸。
原本闻言,赵员外原本还有些怒意。
只是当看到斐儿的容貌之后,他所有的怒气顿时便消失了。老太监是从宫里出来的,自然眼光要比幺爷高上不少,一眼便看出了斐儿的不凡。
在看到斐儿的那一刻,赵员外的眸光便亮了几分,更是将幺爷所有的话抛到了脑后。
如此有灵气的姑娘,已经有了几分山上练气士所说的金枝玉叶的大气象,这一身干净的血液,对于自己续命有着天大的好处。
可以说这一个姑娘,顶得上前面所有的姑娘,替自己延寿十余载完全是没有问题的啊!
势在必得!
有了意外的收获,这赵员外心情大好之下,也不介意陈落白的冒犯。只见其微微抬手,便有手下之人将地上的陈落白扶了起来,架至老太监面前。
陈落白面上满是血污,虽有香料的味道掩盖,但在与老太监面对面之下,便嗅到其身上那股淡淡的腥臭之意。
陈落白清楚,这老太监是个将死之人。
赵员外开口,以极其尖细的声音说道:“少年郎啊,我知道你有些舍不得你妹妹,但比起这清贫日子,还不如让你妹妹入我赵府享福。”
“你是不是嫌钱不够啊?”
“这样吧,一个普通姑娘入我赵府的价码是五百两纹银,我给你十倍的价钱,五千两如何?这些钱足够你在镇里买上好几间铺子,讨个婆娘,过上好日子了。”赵员外**道。
对于斐儿,原本赵府开出的价码是五百两,而幺爷这个媒人,对陈落白说的是一百两,这一来一去,便少了四百两,再加上主家给媒人的雇金,幺爷赚的恐怕在四百五十两往上。
不得不说,这做媒人,确实赚钱,眼睛一闭,昧着良心就把大把的钱收入了袋中。
在闻到老太监身上这股臭气之后,就是以陈落白算不上精深的药理,陈落白也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那些被卖入赵府的女孩可不仅仅是被折磨致死那么简单,这老阉人还抽了她们的一身精血,用以延寿。
气血活跃,而皮囊腐朽,所以这老阉人才有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只是陈落白亦知道,若是现在自己拒绝的话,恐怕自己会毙命当场,到时候更别提保护斐儿了。
陈落白摇摇头。
这一刻......
幺爷一喜,只觉得这小子还是太嫩了,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死路。
果然,见陈落白摇头,赵员外身上瞬间杀意显露,旁边护院已经将拇指搭到了刀上,刀身出鞘三寸。
陈落白眸光闪烁着,扫视一圈,从幺爷开始,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老太监身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口中含着的血让陈落白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依旧可以听得明白。
“既然赵员外想让我妹妹享些清福,我哪有阻止的道理。”
“可是......”
陈落白的声音忽止,将口中含着的血咽下。
“可是什么?!”老太监身上杀意稍止,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幺爷更是一愣,他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更是卖得什么药。
“可是您的人打伤了晚辈,不就应该付些汤药费?这样好了,您再加五千两,一共一万两银子可好?”
“毕竟妹妹是我的至爱亲朋啊,得加钱。”
陈落白的话语当中,汤药费也好,挚爱亲朋也罢,皆是幌子而已,就像那市井摊贩,贩夫走卒,说自己的商品如何好,自己做生意又是如何起早贪黑,无非是想要更高的价码罢了。
而陈落白这加价的举动,更是让赵员外的防备之心降到了最低,这才是做生意该有的样子。
所以面对陈落白临时加钱的举动,赵员外不气反笑:“你小子,能干大事!”
一副天生金枝玉叶的根骨,就是山上之人也难求的东西,只卖一万两纹银,赵员外简直不要太赚,更何况关乎赵员外自己的性命。
“行,一万两便一万两!”赵员外豪气地拍拍陈落白的肩膀,看陈落白越看越顺眼,甚至有了些欣赏的意味。
老太监一个凡人,能够在深宫里谋了一官半职,最后还能功成身退,靠的,便是一个冷血无情,对于亲人,朋友亦是如此。
他在陈落白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所以才有了陈落白能干大事的那句话。
“赵员外谬赞了,我此生若能达到您所在高度的十分之一,我便很是满足了,毕竟您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啊,就是当朝天子,也不过是您的晚辈而已。”陈落白言语间,又抬了老阉人一手。
当朝天子,是老太监的后生,陈落白直接给老阉人盖了天大的一张脸,可禁不住老太监爱听啊!
毕竟老太监此生的一荣一辱了,全在那大乾皇宫之中。
老阉人被陈落白这么一夸,顿时脸上有了光,鸡爪般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握住了陈落白的手掌,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模样。弄得陈落白心中一阵恶寒,却又不敢表露在脸上。
“那是,咱家归乡的时候,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才登基不久呢。”
“算算年月,也超过五十载岁月了。”
“只是大乾皇帝是我的后生这件事,可不兴在外人面前说,等你妹妹入了府,你也算是半个自家人了,所以咱们得关起门来说话。”
“那是,那是。”陈落白回之。只是觉得眼前之人的年纪让他吃惊,离宫超过五十年,这岂不是意味着这老阉人的年纪在百岁之上,且很可能超过不只一点。
“咱家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懂事。”赵员外轻声道。
随着赵员外的声音落下,这桩生意便成了。而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斐儿,从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仿佛一切都由自己的哥哥陈落白决定一般。
“如此,按照约定,明天早上你便将妹妹送入府中。”赵员外满意地带着人就要离开。
“等等,赵员外!”陈落白喊住了即将离去的一行人。
“嗯?还有何事?”
“早上时,这幺爷跟我说的价钱,不是五百两,而是一百两。”
顿时,幺爷面色大变,陈落白反将幺爷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