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战前

夜色,月明,风冷。

樊阳穿行在密林之间,他的身影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一般。在此时的天穹派,单论修为,他足以排入前三十名。如果不算那些寄居于天穹派的高手,他足以跻身前十。无论在震旦的任何角落,元婴修士都是一个令人仰视的存在。

大半夜的奔袭,除了杀了两只不知死活的野兽之外,樊阳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仿佛那个光明卫已经放弃了这片土地。不会在此地再搭建任何传送阵了。想到这里,樊阳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心里的安慰,反倒是越发的不安,因为疑问越来越大。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当时的光明卫都不应该将他们引到那座传送阵去。更不应该在战局尚在僵持之时主动放弃那座传送法阵。他有种受人愚弄的感觉。

樊阳很少这样用力的思考问题。他并不是一个笨蛋,只是不习惯如此思考而已。不过当他静心去想,仍能发现这其中所蕴含的不同寻常之处。他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大树之下,举头看向天空。透过斑斑点点的树影,他看到了残缺不全的月亮。

风不时摇曳着枝桠,月影时疏时密,时而从这边出现,时而从那边出现,樊阳仿佛看痴了一般。也就在此时,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能够解释所有事件的理由。

“如果星宫有意让我们把注意力击中在这里,这无疑对他们真正要布阵的地点是绝佳的隐藏。”

樊阳感觉后背发寒,也许,此时此刻,星宫那群毫无生命力的活死人正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峡谷卖力地搭建着传送法阵。而自己仍然傻傻地在人家画好的圈里无休止地旋转着。直到那如潮水一般的星宫大军扑面而来,方才悔之晚矣。

樊阳努力摇头,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压了下来。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通知穆武等人将搜索的范围扩大,或者压根便离开这片山林,将眼光投向更远的地方。

他向来的方向飞了五六丈,又落了下来。思索片刻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因为他没有充分的理由说服穆武等人。他明白潜龙培养出的修士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刻板,坚韧,毫无灵活性可言。

樊阳决定自己做这件事情,他将一块地图铺在大树下,借着斑驳的月影仔细分析风暴洋附近的地形。他不得不承认,之前星宫搭建传送法阵的地方的确非常隐秘。除了那块地方,他似乎找不到更隐秘的地点。

在地图上画下几处可能搭建传送阵的地点后,樊阳便匆匆动身了。这几处地点距离他所在的地方极远,来回往返两三千里,对于他这样的修士,也不是一段轻松的路程。

……

公孙龙站在几乎被烧成废墟的宫殿旁,内心宛如被放在火上炙烤。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白沙屿的战事很快就结束了,但是驻防那座小岛的一百多个战修却几乎被杀了干净,算上攻岛损失的二十人,他几乎在两天之间损失了一百五十名训练有素的战修。

每个修士,对于一个王国而言,都是宝贵的。能够修行的人本就有限,能够供养修行者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而消耗了宝贵供给的战修轻易被杀死,这让他无法接受。

此时,从大殿的废墟之中走来一个长身玉立的修士,正是银沙的太子公孙行。自从明月台以后,他在银沙的地位也远不如前,这和在明月台损失了几个国师有很大关系。公孙行之所以还没有被拿下来就是因为他的接替者还不够强悍。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家族之中,有一位嫡出的兄弟能够修到元婴修为,那自己的命运就如同这破败的宫殿一般悲催。

公孙行当然注意到了父亲铁青的脸色,但是他仍然主动说话,“父亲大人,金沙的使节来访过,传达了他们要协助我们抵抗星宫的善意。”

公孙龙仿佛没听到一般。

公孙行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

公孙龙轻轻地哼了一声,眼光落在儿子身上,冷冰冰地说道:“你是如何回答他们的?”

公孙行老实地说道:“儿臣谨遵父亲的旨意,在你离开之时,代父主事。故而我请求他们协助。同意驻守在星罗海以南的守军放金沙的军队进来。金沙大军此时已经聚集在了小鱼岛的附近,方圆五百里的范围内。”

公孙龙走到儿子面前,用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让自己的脸贴近对方的脸,“你应该告诉他们,这是你们应该做的。而不是用请求的姿态。星宫灭了我们,他们也活不成,对金沙,不用客气。记住,他们不是我们的恩主,我们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明白吗?”

公孙行木讷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这件事办得到底好不好。

公孙龙不理木讷的公孙行,对身旁的传令官说道:“传我的命令,让银沙所有的战修都加强戒备。如有情况,第一时间向太子禀报,他现在全权处理星宫那几个流寇的事情。”

公孙行感觉心中的大石轰然坠地,看起来父亲开始重用自己了。如果这件事办的好,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必然会再度提升。

……

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跋涉,万俟观西终于将自己麾下精锐的五千修士从星罗海搬到了小鱼岛以东五百里的地方。小鱼岛是一座距离银沙海岸线不算远的小岛,却极为的隐蔽,原因是这里的海水极深,风浪极大,水中也没有什么产出,无论渔民和出海的修士都不愿来到这片贫瘠之海。

万俟观西将自己的营盘摆开,他在等待,等待进攻的号角。随他一同出征的还有幕僚方不净。方不净晃动着山羊胡,不断抛动着一枚传令球,同时盯着前方那片呼啸的海水,感慨地说道:“将军,九公主真的在陛下面前羞辱了你?”

万俟观西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说道:“在陛下面前羞辱我又有什么关系,问题是在其余三个老不死的面前羞辱我,让我的脸往哪搁。兀那丫头真的太可恶了。”

方不净说道:“将军说话还是小心点,她可是九公主诶。如果真的如她自己所言,能够洞悉未来和过去,我们在这里的谈话岂不是都被她看去了。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九公主的。她居然能够在数千小岛中选中这一个,只是不知道那座岛上是不是真的有星宫的人。如果我是星宫的主事,也会选择这里作为传送点的。”

万俟观西摊开手,百无聊赖地说道:“无所谓了,就算知道又能怎样。我万俟观西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指着前方阴云密布的天空,说道:“不管那座岛上是否有行宫的人我们都要向前冲,等着吧。”

……

小鱼岛以西三百里处,这里是一片环形的群岛,而金沙的宣威将军廉思东设伏的地方。他将麾下精锐的五千战修分作两翼和中央三部分,散布在群岛的每个角落。这些精锐的战修将自己身上埋上沙子,或者隐蔽在灌木丛之中,从半空俯视,很难看到这些他们的影子。

对于廉思东,设伏几乎是他最为擅长的战法。在四位将军之中,他长期驻守金沙的北境,也就是和寂灭海接壤的土地。那里民风剽悍,更有很多从寂灭海上来的奇怪的妖修。如何收住金沙最北边的堡垒,是廉思东每天都要思考的。

将他安放在小鱼岛以西设伏,是他能够想象到的,对自己最合适的安排。在和自己的幕僚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大家无不佩服柳晓山的知人善用。同时对这个几乎是初出茅庐的九公主能有如此见识,颇为惊叹。

此时,廉思东心中最关切的是星宫的战修究竟有没有在小鱼岛上设置法阵。虽然他距离那座小岛只有三百里,却没敢派斥候去探查一番。毕竟军令就是军令。

……

柳晓山同秦时月一起率领五千战修抵达了小鱼岛的北岸。这里距离海中央的小岛有三百里。在风暴肆虐的海面上,三百里的距离足够隔绝一切岛上的情况。秦时月握着战斧,略显不安地问道:“公主殿下,你能确定那岛上真的有星宫的人吗?”

“当然。他们就在岛上。”柳晓山轻松地答道。

“就算岛上有一个星宫的战修,这也算你巨大的胜利。不仅在军中建立的威望,更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佩服。”秦时月旁敲侧击地说道。

柳晓山说道:“你是想说,就怕岛上连一个战修的影子也找不到。到时候不仅我名声扫地,就连金沙王族在军中的威信也**然无存?”

秦时月尴尬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想说的。

“但这不会发生的。”

柳晓山的眼眸中又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芒。三息之后,她伸手手臂,指向前方,说道:“攻击的时间到了。给万俟将军发信号吧。”

一个传令兵将一枚鸡蛋大小的青铜色椭圆传令球捏碎,一股蓝烟散去,距离这里千余里远的万俟观西营地上,方不净手中一模一样的传令球突然爆裂开来,释放了一股红烟。

秦时月和万俟观西麾下万余战修开始向小鱼岛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