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真的是不确定的。

其实从我跟了明秋姐以后，我便心心念念地想着，倘若有一天我学有所成。

我定是要回到燕京的。

毕竟我的家就在这里。

自然，那个时候我想的是等大仇得报以后，现在却计划改不上变化了。

当晚上的时候，我把这个决定告诉百物斋的所有人的时候，他们竟然都想跟着我一起去燕京。

就连胡狗蛋儿也说了，我们是一个整体，我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所以我到哪里，他们就到哪里。

这还真的挺让我感动的。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们这一帮“来历不明”的人，早就在过去的无形之中成了患难与共的一家人了。

就在所有人都变态的时候，沈青歌沉默了很久以后，开口了。

“我就不去了，百物斋终归要有自己人留下来的，都交给祁东古董协会终究是不行的，毕竟郭立达还是一个孩子。”

其实，所有人的决定都可以是我意料之中的，唯独沈青歌现在的言论，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此时此刻，沈青歌看着我。

微微一笑，看不出太多消极的情绪，却能很轻易地给我一种悲伤的感觉。

“韩平安，你放心去吧，百物斋我帮你看着。”

而后没有等我说什么，就直接去了后面的小花园。

我想跟过去看看，因为根据我对沈青歌的了解，她的情绪是不对劲儿的。

就在我起身想要过去的时候，罗云天拉了我一把。

“先别去，沈青歌现在需要的不是你，而是单独静静，毕竟做了决定的不仅仅只有你，她……”

罗云天看了看沈青歌离开的方向。

“也毕竟，她刚刚也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还是她不称心的。”

而后，罗云天想了一下以后开口。

“其实沈青歌比我们在坐的任何人都想跟着你一起去燕京，但是她知道，想要帮助你，想要为了你好她必须留下来。”

罗云天的话让我的心里不是很舒服。

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其实不用去问沈青歌我也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为了我好。

沈青歌知道，百物斋一定是得留下一个顶事儿的我才能安心，而目前百物斋只有她跟罗云天能顶事儿，能独当一面。

燕红就不用说了，也就是一个打手，至于桃色还有胡狗蛋儿，他们两个还是小孩子。

沈青歌心里更是明白，去了燕京以后，罗云天对我的帮助一定是比她多的。

所以，她很明智地主动请缨，要留下来。

我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桃色看了看我。

“平安哥，你还回来吗？”

还不等我回答桃色的这个问题，紧接着她便又无缝衔接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回来以后，你会娶青歌姐姐吗？”

对于桃色的这两个问题，我是一个也回答不出来的。

所以现在只能沉默。

沉默的时候，我也在心里问着我自己。

无数遍地问着自己这两个问题。

可是当我思考答案的时候，脑袋里就直接变成了空白。

沈青歌留了下来，燕红也一定是留下来的。

本来我想让桃色还有胡狗蛋儿都留下来。

胡狗蛋儿倒是没说啥，桃色直接就拒绝了我的安排。

“我是要一起去燕京的，平安哥，我想跟着云天哥哥一起。

什么时候出发，我提前收拾东西。”

我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

心里有了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原来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桃色要跟着去燕京根本就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罗云天。

桃色跟罗云天关系好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么好了。

而胡狗蛋儿最终留了下来。

他很懂事儿。

知道我去燕京是要做重要的事情的，所以他就不去给我捣乱了，他说，他要留下来，替我给沈青歌解闷。

这样也好。

等到大家都去自己房间里面休息以后。

我在厅堂中又做了很久，我知道，沈青歌就在后院，但是我却没有过去。

其实我也有幻想，她在来厅堂这里，然后我们再聊一聊，聊上一宿也是可以的。

但是仔细地想一想，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话题呀。

就算是以前有，现在也只剩将要离别的伤感了。

没错，一开始我是没什么感觉的，但是自从沈青歌做了留下来的这个决定以后，当我知道，我要跟沈青歌分开以后，我的心里就开始不舍了。

虽然以前我并没有意识到，沈青歌在我心中的地位，对于这个问题，我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的。

但是现在，我想到了。

沈青歌很重要，在我的心里的份量也很重。

虽然我不知道我对沈青歌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但是我能十分确定的是，我是喜欢沈青歌的。

就像我从来不确定我是不是爱明秋姐一样……

就这样，夜都深了，沈青歌还是没有过来，她就像知道我在前厅等着她一样，她特意的躲着我。

而我也没有打扰她。

最后，我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来在我回房间不久，沈青歌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了吧。

而后的几天，我们都很忙碌。

我再准备去燕京的东西，而沈青歌也是同样的忙碌。

她在跟罗云天交代接手百物斋的事情。

总能感觉，她是比我还早忙碌的，毕竟她已经连跟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脚步总是很快的，甚至眼神都没有一秒是落在我的身上的。

她在躲着我，就算我再没有什么情感经验，我也还是能感受到的。

就这样，以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了我们将要出发的前一天。

郭立达来了，沈丘川也来了，还有霍蒋盈师叔，还有张秋生张老，都来了。

说是要给我们送送行。

也是这个机会，我终于跟沈青歌坐在了一起。

虽然周围都是人。

我们根本就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但是几杯酒下去以后，不管是起到了什么作用，我们的眼神终于碰到了一起。

其他的人都是祝愿我在燕京也闯出一片天来，只有到了沈青歌这里，她的祝福是仅仅对我一个人的。

她说，她只希望我平安顺遂。

我的心里真的触动了。

这一次，我没有等她问我。

我直接就开口了，同样是只说给沈青歌一个人听的。

“等我，等我回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这句话，这几个字中包含的具体情感是什么，我不清楚这句话有多么的复杂。

我只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想对沈青歌说这句话。

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让她等我什么。

至少我现在真的想到了娶她。

当沈青歌听我说完这句话以后，瞬间两眼通红。

就像这几天一直紧紧绷着的弦突然就在这一刻断开了一样。

只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点头，很认真的点头。

虽然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她一如既往地相信我。

而她也真的会等着我。

第二天，我们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

看着百物斋，我心有触动。

其实我对祁东早就有感情了，不管是祁东的百物斋，还是祁东的人。

沈青歌一直都没有从她的房间出来。

罗云天他们都认为，昨天沈青歌是借酒消愁过了头，所以今天是起不来了。

所以我们也没有等沈青歌，直接就去了火车站。

我不认为沈青歌是喝多了，相处了这么久，她的酒量我还是知道的。

而我更了解的是她的脾气秉性。

她是不敢出来，她是害怕离别的。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跟罗云天桃色到了车站以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那里了。

她给我们准备了路上的吃食用品。

距离火车行驶还有点时间。

我们也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沈青歌一直都是笑着的，从笑得僵硬就能看出来一定是昨天夜里排练了好多遍的表情。

而后，沈青歌从自己的脖子下面摘下来一个祖母绿的无事牌，直接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见你黑玉貔貅吊坠摘了，摘了也好，既然是跟白瓷罐子有关系的，不带也好，免得徒生事端，以后就让这个无事牌保佑你，是我从小带着的，现在送给你。

不用还了，等你日后回来，再送我一个更好的。”

我点头应下。

“倘若……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在燕京混不下去了，你不忘硬撑着，一定要早点回来。”

对于这句话，沈青歌的声音是越来越小的，眼圈更加的红了。

“怕是凭你的本事，定能在燕京闯出一片天地来的，怎么可能混不下去。”

这句话，沈青歌倒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真的是害怕我再也不回来了，别人可能还会认为，百物斋在这里，我一定会回来的，但是沈青歌是了解我的。

她知道，大仇未报之前，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浮云。

她清楚，尤其是钱财，那是我最看不上的东西。

我摸了摸沈青歌的脑袋。

最后还是把她拉进了怀里。

“青歌，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