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时,小小的贺楚曜曾问过母后,他的父亲是谁。

母后当时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不无骄傲地说:“你的父亲,是当朝的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权利最大的人。”

小楚曜睁着圆圆的眼睛问母后:“那父皇为什么不要我呢,为什么从来不看望母后?”

听到贺楚曜的话以后,母后露出悲伤的表情来,紧接着母后开始流泪,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颗砸在贺楚曜的心上,砸得他也开始流泪,“母后不要哭了,是曜儿的错,曜儿再也不问父亲了,曜儿只要母后就够了。”

母后没有再说话,伸出做惯粗活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年仅七岁的他,两个人在幽冷的深宫里无声流泪。

贺楚曜原本以为,他这辈子的泪都在那一天流尽了,但此刻他手中不断流出的血,竟比那眼泪还要多,但流泪的时候他会心痛,流血的时候,他却毫无知觉。

本想拔出匕首的顾兰舟看着贺楚曜的手,像脱力一般松开手,贺楚轩刚欲开口下令让御林军上前,贺楚曜抢先一步开口道:“且慢,煜王妃对太子并无不轨之心,小舟,你先别闹了,在外面还是给本王留几分薄面吧,府里的金疮药再多,你也不能天天拿我试刀啊。”

听到贺楚曜这么说,再看见他抛过来的眼色,顾兰舟虽然不愿忍气吞声,但现在太子人多势众,硬拼的确是下下策。

不得不暂时也放下了和太子火拼的打算,她佯装发怒,轻轻地打了贺楚曜一拳,“谁让你今日在文华殿待了那么久,我等的花都谢了!不拿你撒气拿谁撒!”

贺楚曜从善如流地接过话茬儿,看着顾兰舟的目光温柔似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等那么久,下不为例,好不好?”

围观了大型虐狗现场的众人都有点无语,怎么有种被人按着在狗粮里摩擦的错觉,还是血腥味的!

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的贺楚轩也有点懵逼,上一秒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无厘头起来,他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没想到煜王妃的爱好如此别致……”

突发急智的贺楚曜留意到众人的反应后,献宝一样地朝顾兰舟傻笑,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顾兰佩的离间计。

他得寸进尺地说:“王妃亲亲我吧,这样伤口好得更快些。”

顾兰舟一秒破功,她毫不犹豫地捶了他一拳,“你想得美。”

被恶心的不行贺楚君直接说了出来:“丑女撒娇,好恶心啊!”

只不过他已经加入了顾兰舟的自动屏蔽名单,就连贺楚曜都懒得看他一眼。

“今天我逛的实在有点累了,困得不行。”顾兰舟靠在贺楚曜身上,竟然真的闭上了眼睛。

贺楚曜心领神会地抱起她,铜墙铁壁一般的御林军瞬间为二人让开一条道路。

这个公主抱相当的霸道和突然,顾兰舟整个人挂在贺楚曜身上,看起来十足的小鸟依人,御林军向他们二人投来羡慕的注目礼。

“太子殿下,咳咳……”

御林军首领很尴尬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能先行撤退了,御花园并无危险,还请太子和太子妃慢慢逛吧。”

在宫里待了多年,还是学不会察言观色的首领接着恭敬地开口道:“在下觉得煜王妃对太子殿下并没有刺杀的行为,请殿下放宽心,只不过下一次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召集我们吧。”

贺楚轩一听这话,气得鼻孔都歪了,合着他成了一个拿兵符当儿戏,还怕一个弱女子的无脑太子了?

可他做出的事情在首领看来基本上就是这样,贺楚轩硬生生憋下涌上喉头的一口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先走吧,我知道了。”

临走前首领还向贺楚轩投来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贺楚轩有苦难言,只能默默承受。

“这……”还没反应过来的顾兰佩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快点让御林军抓住煜王妃啊!”

听到这句话,贺楚轩的满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你没事非抓着煜王妃做什么,今天为了你,我的脸都丢尽了,难道这还不够吗?你恨她入骨那你自己去抓啊!”

“煜王还没走远,你倒是给我过去抓啊!就知道给我惹事!”

顾兰佩还是第一次被太子吼,这才回想起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原本她对顾兰舟的嫉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现在让贺楚轩这么一吼,后宫的人岂不是都会在背地里议论她?

他们一定会把她和这个丑女相提并论!

想到这一点,沮丧的顾兰佩瞬间失了气焰,在慈宁宫出洋相也就算了,现在她还留下和煜王妃不和的印象,都怪那个丑女!

连贺楚君都没有弄死她,顾兰佩不动声色地思索着整治她的办法,可怎么又想不出来,全然没有注意刚刚贺楚轩说的话。

游手好闲的贺楚君是几个皇子里,品行最差的,自从他搬离皇宫自己有了府邸以来,每天参他的大臣不计其数,参他好赌和不学无术。

对于皇帝来说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了什么,贺楚君最大的陋习一直被他隐藏着,那就是爱好杀人。

他尤其喜欢收集折磨人的刑具,为此他特意在府邸建了一个地牢,专门用来关押奴隶,这种变态的爱好只有太子亲眼见过,好几次他都想让太子拿起刑具,可被他拒绝了。

一闻到贺楚君身上的血腥味,贺楚轩那叫一个头两个大。

在贺楚君开口之前,贺楚轩没精打采地说:“我今天就想回府好好睡一觉,哪都不去。”

“皇兄……” 贺楚轩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把贺楚君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只是想……”

“你听不懂吗?我今天哪都不去,别烦我!”

贺楚轩说完拂袖而去。

委屈巴巴的贺楚君只能折身找到顾兰佩,“皇嫂,你想什么呢?”

没注意到太子已经走远的顾兰佩下意识说道:“没什么,怎么了?”

不死心的贺楚君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芒:“既然皇兄没空的话,不知道皇嫂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事事不顺心的顾兰佩看见贺楚君的眼神都不再友善了,她直接拒绝了:“谢谢七皇子的好意,我不想去,如果有下次的话,无论七皇子想去哪里,我都奉陪到底。”

“这……”

贺楚君呆呆的看着顾兰佩远去的背影,郁闷地抓乱头发。

“皇兄不陪我,皇嫂也不理我,难道今天就没人和我一起观赏了吗?”

不管贺楚君有多郁闷,坐在马车上的贺楚曜和顾兰舟都听不到了。

本来心情有所放松的顾兰舟刚落座就打了个喷嚏,贺楚曜笑她:“人家说如果有人在背后骂你的话,你就会打喷嚏,看来王妃的仇家还真是很多啊。”

听着贺楚曜揶揄的笑声,顾兰舟冲他翻个白眼。

可谁知道贺楚曜的乌鸦嘴这么灵验,顾兰舟打了十个喷嚏不止,到了最后鼻尖红红的,鼻涕流不停了。

也许是那人骂得累了,顾兰舟的鼻子终于得到解放,再看看幸灾乐祸的贺楚曜早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哈哈哈……”贺楚曜的笑声一次次地挑战顾兰舟的耐心,可她才发火就看见贺楚曜皮开肉绽的手,这才发现他竟然还没有包扎伤口。

“前些天的伤那么重我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伤算什么。”

贺楚曜一副臭屁的神情,顾兰舟忍不住加重了包扎的力度。

“啊!顾兰舟你谋杀亲夫啊!”

回过神来以后,高冷男神形象已经离贺楚曜十万八千里了,“一点都不疼,真的,不信你看我徒手劈木头!嘶——”

顾兰舟静静地看着贺楚曜犯傻,直到他拿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一脸视死如归地往轿子的软榻上劈,然后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哈哈哈哈哈哈——”

顾兰舟毫不掩饰的大笑让贺楚曜快尴尬死了,“我真的没事,皮糙肉厚的,就是好得比较慢,一会儿到了王府我就能拆绷带了——”

回到平时淡然模样的顾兰舟说了一句:“以后我都会听你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们是盟友嘛,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察觉到心里对顾兰舟产生了异样的情愫,贺楚曜连忙把盟友拉出来当挡箭牌,顾兰舟答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假寐。

贺楚曜看着她脸上伤疤被有意无意地盖住,情不自禁地说:“你的疤,交给我就好了。”

顾兰舟嗯了一声,马车里就此变得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