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皓早在来到灾区之前就想好了对策,先是每日派人安抚百姓的情绪,让他们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

为了生存下去,暂时放下这样的悲伤记忆。

随后粮车运到,这些粮车与贺楚皓的马车,前后相差不过一个时辰,所以一来到灾区贺楚皓连口水都没喝,顾兰舟看见他这幅拼命的架势,忍不住想起贺楚曜。

他们真不愧是兄弟,连对待公务的态度也是一样。

态度一丝不苟,严谨细致,就连发粮食的器皿都精确得分毫不差。

而且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从派发到百姓拿回去,一路上贺楚皓都亲自查看,一个都不落下。

等到走得近了些,顾兰舟看见分发的粮食里,居然掺杂了碎石和沙砾以后,她的愤怒已经无法形容,她竟然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拽住了贺楚皓的领子,严厉地问他,“你在米里放了沙子,这样还没让百姓怎么吃,你不是来救他们的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几个侍卫拔出刀,贺楚皓连忙制止他们,“她是不会伤害我的,你们先把刀收回去,违抗命令者,打五十军棍。”

然后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收起刀,顾兰舟放开贺楚皓的领子,他被拽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喘不上气。

“你听我解释,这些来领救济的灾民中,有的穿着破衣烂衫,有的却衣服鞋帽一身新,我就怕让那些好逸恶劳的人假冒灾民,然后领走了原本就数目不多的粮食。”

“如果你能理解我的难处,此时应该向我道歉才对。”

顾兰舟笑得尴尬,她看着眼前的贺楚皓,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这事情,她还真的想不到,尤其在关心每一个灾民的前提下,她居然没有把这份关心用到实处。

在发现粮食里都掺了沙子以后,领粮食的队伍立刻缩减到一开始的三分之一,看着剩下这些人面黄肌瘦的样子,顾兰舟再一次对贺楚皓佩服的五体投地。

晚上回临时民居的时候,路上有一间草屋无缘无故地塌方了,顾兰舟心有余悸地回头去看,再想想白天的情形,不由得想到生命真是脆弱,说不定有一天,她也会像这次丧生在水灾里的人一样,说没就没了。

“你在想什么,还因为给我道歉,心里别扭吗?”

顾兰舟忍不住翻白眼,她哪有那么小气。

“我只是忽然间觉得生命真是脆弱不堪,再挣扎,也逃不过自然的魔爪。”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水灾是一个魔头,而我们都是他想要抹杀的对象。他和我们的差距,就像天地与蝼蚁,蜉蝣与大树。”

“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苏,不要这样,你应该开朗起来,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到这里。”

“我哪有那么多愁善感,只是触景生情罢了,不说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了。治好水灾,我就要回京城了,平王殿下要好好加油哦!”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贺楚皓情不自禁地喊道:“云苏,我有话跟你说。”

顾兰舟回过头,夕阳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那光晕美好得如同神祗。

贺楚皓忽然不忍心打破这份淡然,就让他再找个机会说清楚,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云苏,今天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会亲自监督修筑堤坝的工程,你一个女子,不方便出现。”

顾兰舟听完微微一笑,俏皮地说:“王爷吩咐,小女子岂敢不从。”

贺楚皓知道,就在她露出微笑的瞬间,他的心已然沦陷。

在贺楚皓夜以继日地奔波劳累下,水灾的治理,一日比一日进度更快,与之相反的是,贺楚皓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他时常在救济粮的据地咳血,还有一次在堤坝附近晕倒,当时情况万分危急,他甚至差一点就掉进河里,还好被几个侍卫匆忙地拉住。

自那以后,几乎黄河周围的所有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有些人家崇拜到立下他的牌位。

贺楚皓听了这件事以后,简直哭笑不得。

黄河的治理也飞速传到京城,几乎每天早朝,皇上都会声情并茂地念诵他的功绩,这可是连贺楚曜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连他平定郑州,皇上尚且反响欠佳,贺楚皓现在不过是治理个水灾,倒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而贺楚轩现在也慢慢想通,他的丞相老丈人也劝他向前看,不能因小失大。

丞相的豁达令贺楚轩汗颜,为此,他渐渐从失去顾兰佩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一天唐木回府,为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太子也许已经忘记了小人,但主人顾兰佩已死,小人想陪在太子身边找出真凶,为太子妃,报仇。”

贺楚轩对唐木还有些许印象,这个曾经觊觎顾兰佩的暗卫,还被他和贺楚君当场抓住过。

只可惜现在他还在,贺楚君和顾兰佩却……

“你待在我身边能做什么,太子府不养闲人,你要是想知道真凶是谁,自己去找,我只能为你提供一点助力。”

听见贺楚轩的话以后,唐木谄媚地笑了笑,“我这几日待在皇宫,看见皇帝对贺楚皓的奏折批了四五遍,而且跟他身边的太监说,这是王朝的治国之才。”

“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让贺楚皓取太子而代之的意思。”

这话说到这里,贺楚轩对皇上的心思哪里还不明白,只不过这一天来得太快,皇上看好的人还是那个病殃殃的贺楚皓,一时之间他都有些癫狂。

“皇上要他替代我,贺楚皓他凭什么,连太医都说过,说不定他死得比皇上还早,这句话是当着皇上说的,那个太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既然是个短命鬼,有什么资格跟我争,他算哪门子治国之才,皇上真的老糊涂了。”

贺楚轩狰狞的样子有点吓人,唐木只是静静的等待他吩咐自己,只要能留在太子身边,总有一天他能为顾兰佩报仇,希望哪一天,不要来得太晚。

“这样吧,你就在皇上身边为我探听消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要不然,你就滚吧。”

贺楚轩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唐木恭敬地行礼,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