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薛氏朝阿绿问道。

阿绿眨眨眼睛,如实说道:“方才我与小姐上街,瞧见阿勇了,他遮遮掩掩的当掉一块玉佩,换了两锭银子。”

话音落下,后院气氛变得格外安静。

众人神色复杂。

直到文远开口,一脸愤怒道:“当初卫嫂子病重,是老爷子到处托人打听郑神医的下落啊!花了多少钱,欠了多少人情,卫叔你心里没数吗?我文远可以这么说!当初要不是老爷子,你卫逊早就流落街头当乞丐了!”

苏军讽刺道:“他要是记得,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不该啊……”

“真是个白眼狼!”

“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脸吗?”

后院里议论声此起披伏。

“都说够了吗?!”老太太重重说道。

后院安静了一瞬。

苏良哲走到老太太身边问道:“娘,咋整?”

“让我说,婶婆,咱们报官吧!”苏军咽不下这口气。

“你以为官府会受理?”

老太太冷着脸,又厉声说道:“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卫叔没说话。

只是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隐隐猩红。

“让你滚,已是客气了!以后别让我们看到你,否则对你不客气!”苏军恶声道。

“你还不滚?”文远气道。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花昭走了出来。

她看向文远,“外祖母让滚的人,是你,不是卫叔。”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连一旁的阿绿都瞪大眼睛。

只有老太太神色如常。

那张脸依旧冷冰冰的。

卫叔却是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花昭。

“四少奶奶,你什么意思?”文远的眼神闪了闪。

花昭将耳边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不疾不徐开口,“卫叔若是个背信弃义之人,这么多年,便不会对卧病在床的卫婶子不离不弃,一年光是吃药的钱都需几十两银子,试问有多少男子能做到卫叔这般?”

放在现代,能这般无怨无悔付出的男人不多。

更何况是女子地位较低的古代。

“就因为卫叔没钱买药,才会做出背叛彩云坊的事情啊!”文远急急说道,“而且,早上我是真的看到北堂家的管事从卫叔家里出来,他们走到门口,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刚才阿绿不是也说了吗,阿勇拿了玉佩去当铺……”

卫叔反应过来了。

他死死盯着文远。

花昭眉眼看似温和,但眼神淡漠,“是啊,我和阿绿确实看到阿勇鬼鬼祟祟的去当铺当玉佩。”

文远连忙说道:“那玉佩绝对是北堂家的管事给卫叔的好处……”

花昭轻笑,“谁家收买人,不给银子给玉佩?”说着,花昭挑眉,“阿绿不认识那玉佩,我认得,那是阿勇出生时,我外祖父送他满月礼物。”

文远额头上覆了层薄薄的细汗,他不自觉抹了把汗。

“说这些也没用。”花昭又道:“前几日我回国公府的路上,路过琳琅阁的分铺,我进去看了下他们店里的成衣,有些花色和苏家染出来的花色太过相似,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合,所以回头我便问季承……问我夫君要了人,在背后调查一番,包括你,还有卫叔我都调查了,北堂家的管事不仅一次上门找过他,但卫叔都拒绝了。”

“上次我给外祖母画的扎结法比较复杂,你不会画,要想全部掌握也得废点时间,所以你便剪下来扎制好还没侵染的一块布料,偷偷交给琳琅阁的管事。”

“他们不仅给了你银子,还允诺你,若是事情败露,他们琳琅阁会让你做大云坊的管事,我说的对不对?文远?”

面对花昭平静的表情,冷漠的眼神,文远忽地忍不住打颤。

季承儒派了个叫桑景的暗卫帮她调查,就在昨晚,桑景把调查结果告诉她。

花昭便让桑景跑了趟,把这事儿知会老太太一声,让老人家有个心理准备。

方才,花昭可以早点出来说清楚,但她没有。

她也想卫叔尝下,被人冤枉的感受。

苏良哲气到要冒烟了,他操起染缸里的木棍,“我打死你个滚蛋,往日老子待你不差吧?你竟然背叛我!”

文远七岁进苏家,给苏良哲做随从,当初是签的死契,但苏家人心善,文远跟在苏良哲身边久了,他便把死契改为活契,还把薛氏的陪嫁丫鬟嫁给文远做老婆,帮着小两口子建房子过好日子。

谁知道……

苏良哲拿起木棍往文远身上招呼。

文远跳起来嚎叫一声。

“哎哟!”

梁奶奶和吴婆子也气到不行,“该打!该打!!!”

“夫君,用力揍!”薛氏重重道。

文远往门口跑。

朱氏反应够快,伸出脚,直接把文远绊倒在地上。

苏良哲拿着木棍冲上来,一下又一下往文远身上招呼着。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还反过来诬陷卫叔!” “哎哟,打死人啦!”文远大声嚎叫。

花昭冷冷说道:“阿绿,去报官,你就和官府的人说,说苏家的一百两银子被偷走了,疑是文远偷的,让他们去文家搜。”

这话一出,朱氏都忍不住想给花昭竖起大拇指。

这法子好啊!

北堂家肯定拿了好处给文远,官家要是在文家搜找到银子,文远又该怎么解释?他一个工人能赚多少钱?这钱来路不明啊!

就算文远承认是北堂家给的好处,他们也可以咬着不放,说三丫头就丢了一百两银子,总之不让文远好过。

不等阿绿出门,文远一把从地上跳起来,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呵,急着跑回家藏银子去了?”吴婆子啐了口,“这事儿就交给我这个老婆子,敢出卖苏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吴婆子快步往外头走去。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下来。

老太太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

花昭看了眼老人家,朝着苏良哲道:“大舅舅,等等你拿着咱们之前染的那匹蓝印花布去永嘉布庄,告诉顾二当家的,蓝印花布能订货,咱们彩云坊优先给他出货,其他布庄的掌柜要是来扯陈氏布庄价格少两钱的事儿,你们便把蓝印花布拿出来给他们看,再在总价上给他们优惠些。”

“蓝印花布?”苏良哲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咱娘喜欢的那匹蓝布啊!”

之前薛氏也问过花昭,为什么不把蓝印花布拿出来,现在想来,只怕昭昭故意留有一手。

扎结对于一些老师傅来说,不难看出来,但是蓝印花布的制作手法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

但想要琢磨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啊!

“我差点把蓝印花布给忘记了!”苏良哲一拍脑袋。

“把那匹布料取出来。”老太太道。

“我去取吧!”薛氏朝着苏良哲道。

没一会儿,薛氏便把蓝印花布拿出来。

梁奶奶上前,帮着展开布料。

古朴素雅的花色在众人视线里徐徐展开。

梁奶奶的眸光一下子便亮了。

就如当初的老太太第一次看到蓝印花布时的样子。

很是心动。

“这布料……”梁奶奶望向老太太。

“也是三丫头染出来的。”老太太说道。

“真美啊!”梁奶奶赞道。

花昭笑了笑,“等会扯些布给您拿回去做身衣服。”

梁奶奶立马应道:“说的好,等会就扯些布给我。”

老太太闻言,眉头一挑。

她等这布料,可是等了许久啊!

花昭自然看到老太太的表情,她笑道:“外祖母不是用蓝印花布做了一身衣服嘛,这明日便可以穿出来啊!”

老太太这才点点头。

舒心了。

苏军本来在看着蓝印花布上的花纹,这会儿朝着卫叔走去,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卫叔,方才真是对不住了……”

鲍阿福兄弟俩也上前来道歉。

卫叔轻叹一声。

刚开始被冤枉时,他确实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后悔,北堂家的管事来找自己时,自己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拒绝对方。

但那也是受委屈时的想法而已。

也明白了四少奶奶的意思。

早前,他也因为老爷子的事情,明里暗里讽刺过她几回。

可在事情真相没有出来之前,又岂能随便给一个人定罪?

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