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夏眠的头顶慢慢地暗淡下去, 逐渐变成无边无际的黑夜。

她抹干眼泪, 朝前走, 走过了喧闹的十字路口。

夏眠冰凉的手一直放在风衣的兜里, 忽而感觉手机震动了起来。

微信来了消息, 一个小红点静静地躺在联系人那儿。

她点开,一个头像是吐着烟雾的烈焰红唇的陌生人申请通过好友验证, 没有附带任何信息。

夏眠一般不会拒绝, 她点了“同意”, 过不了不久, 对方立刻发来一条信息。

“夏眠, 有空吗?见一面。”

她皱眉,回复:你是?

对方:方媚。

夏眠看到这个名字,顿时觉得自己的手机犹如烫手的山芋。

夏眠:你怎么知道我微信?

方媚:我有你的名片啊。

虽然第一次夏眠给她的名片被邵义拿走了, 但多次的接触后方媚不再小觑她, 又从别的渠道得到了她的名片。

夏眠想都没想,知道了缘由之后就把她从微信列表中删除。

方媚久久得不到回复,再发送一条信息后后面跟着的小红点, 差点把她逼疯。

她把叼着的烟扔了,低声咒骂:“臭婊.子,删我?”

方媚一遇上夏眠便气的气短胸闷,感觉胸口要爆炸。

转念一想, 又立刻给另外一个人的回消息。

方媚:东哥,约不成。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对方回复:怎么说?

方媚:她删了我。

东哥:那她这人脾气可爆了。

后面跟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方媚不知道要回他些什么, 紧接着东哥就发来消息了:那你来酒吧,陪陪哥们。

方媚看到对话框,眼底的厌恶在翻滚。

但她没办法,起床梳妆打扮。

她在娱乐圈已经臭名昭著,失去任何的资源,钊爷也彻底放弃了自己。

方媚只有脸蛋和身材,她现在沦落成外/围,赚一些外快。

东哥是方媚在酒吧一个局上认识的,肥头大耳,第一次派对他戴着一个恶魔面具,第二次就戴着个口罩,方媚见过他几次,都不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这个东哥像是见不得人。

不过他确实也在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走私珠宝,贩卖仿品。

经典的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在他手里就有好几条,不过都是假货,但却比淘宝、微商卖得假品仿的更加高级,不容易辨别出真伪。

他给外/围女们和模特的打赏就是这几条坠子,还把质量吹得上天,所有女孩都说他抠门抠的要死。

不过这种人更加不能得罪,方媚见到他就觉得恶心,但也得好生服侍。

东哥带方媚开车兜风时看到她钱包内存有夏眠的名片,答应她要是可以把夏眠无声无息地骗出来,便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脉让方媚重回娱乐圈。

不管是真是假,方媚也想搏一搏。

反正,她已经污染了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再也没有其他的损失。

方媚已经堕落至此,也不惜把夏眠一同拉进地狱。

夏眠坐公交车回到了学校。

星期五的人们甚至比周末还要开心,路过她的学生笑声爽朗,衬得她独自一人十分落寞。

夏眠停在校门,遇到了钱曼妮。

她带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宝贝,”钱曼妮走到她面前,“噢,你眼睛肿了。”

夏眠伸手揉了揉,眼睛依旧泛红。

钱曼妮试探地问:“你不开心?”

夏眠回答:“还好。”

一般她会摇头,她要是说还好,其实心情已经差到了极致。

已经是多年的闺蜜,钱曼妮知道她话中有话。

她大力地把手搭在夏眠的肩膀上,爽朗地吼了一声:“姐姐我今天杀青了。你有啥不开心的,跟我潇洒去!”

夏眠任由着她推着自己向前走,仿佛像一片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落叶。

外边还刮着很大的风,走进酒吧就暖和了。

绚烂的灯光迷离四射,夏眠的五官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起哄声充斥。

钱曼妮摘下墨镜,但却未摘下口罩。她牵着夏眠的手,把她带到吧台处,冲酒保熟练地打响指:“诶,来一杯百利甜酒。”

酒吧给钱曼妮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夏眠环视四周,微微皱起眉头:“你带我来这种地方?”

“宝贝你是不是怕不安全?”钱曼妮说,“没关系的,我不喝酒,就看着你,等你觉得喝够了开心了我就送你回学校。”

钱曼妮还在做模特的时候,为了一些应酬会经常来这个酒吧。如今很久不来了,她以为现在的环境还像以前一样单纯,谁曾想到黑暗的地方竟鱼龙混杂。

不过只要她保持清醒,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酒保把甜酒放在钱曼妮的手边,她递给夏眠,道:“这种酒度数比较低,等你微醺的时候会感觉很舒服。”

夏眠将信将疑地接过,抿了一口,觉得像饮料。

不远处,舞池那儿人头攒动,男男女女愉悦地黏在一起,鼓动的乐点总是能把气氛带到最高。

钱曼妮看到里面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以前都是模特儿,一些去车展捞钱,一些就去走不知名服装品牌的秀。

钱曼妮也是这么过来的,她知道外界的人称她们为野模。

现在她不一样了,她跳出了大染缸,别人会给她贴上“演员”的标签,甚至是超模。

钱曼妮拿到了天镜珠宝的代言,各种橄榄枝便接踵而来。荧幕大片甚至是国际走秀,她都有收到邀请。

钱曼妮回头看夏眠,她一直感觉自己现在的幸运是夏眠带来的。

她忽而去抱住她,认认真真地叫她的名字:“夏眠,你去看舞池里的那些人。”

夏眠扭头。

钱曼妮说:“要不是你认识了邵义,我现在还会和那些男男女女一起混。”

提到那个名字,夏眠眼睛便沉了下去。

她幽幽出声:“你知道吗,他今天说不认识我。”

夏眠这么一说,胸口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下,绵绵密密地疼了一片,却找不到伤口在哪里。

他单单三个字就让她心如锥刺,夏眠曾经怀疑的事情仿佛成了事实。

邵义能在商场上能手掌风云,她怀疑他或许会视感情也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物种。

钱曼妮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之前她在电话中对自己的诉说只是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很快就会和好了。

但“不认识” 这三个字,确实可以让一个抱有希望的女生立刻心如死灰。

这得是多么狠心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钱曼妮眼见着夏眠越喝越多,甚至叫了度数较高的“长岛冰茶”。

夏眠拿着吸管趴在桌上不停地引酌,琥珀色的瞳孔没有往日一般明亮,黯淡无光。

不知道已经是多少杯酒,夏眠感到脑袋越发晕厥,她努力地保持平稳,自己走下吧台的高脚凳。

钱曼妮牵她的手:“诶诶,去哪儿?”

夏眠低声说了一句,钱曼妮没听清,凑近:“哈?”

第56节

“厕所。”夏眠酒品相当之好,喝醉酒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大吵大闹。她一如既往地沉静,只有脸上的红晕和眼底的浑浊表示她不再清醒。

钱曼妮陪她去了洗手间,夏眠打开门就对着马桶狂吐。

钱曼妮一边皱眉一边顺她的背部,忽得手机一直在震动,是经纪人打过来的电话。

她接起来,无奈对方嫌弃她身处的环境太过吵杂,事儿会交代不清楚。

钱曼妮心想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走出了厕所。

门口对面有一个狭窄短小的走廊,她面对窗户,听着电话。

方媚穿着紧身皮裙,坐在包厢沙发的角落里。东哥依旧带着口罩,他今天还带了另外两个同伴,一共三个人。

方媚谄媚地笑,不停地给他们倒酒。

她穿着的裙子领口极低,露出仿制梵克雅宝的四叶草坠子。

东哥伸出布满厚茧的手,托起她的吊坠。

他问:“看来你很喜欢?”

方媚笑:“我参加另外一个派对时,还被别人夸了。”

东哥眯眼:“哦是吗?”

方媚:“对方还问我被哪个金主包养了,出手这么阔气。”

东哥放在她腰上的手收回来,道:“方媚,你太不了解珠宝了。”

方媚脑内警铃大作,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你现在戴的是中号的系列,真品不过两万块。”东哥说,“哪个金主这么寒酸?还是你是在暗示我送你的东西太掉价,要……”

方媚反应过来他的话中话,立刻投降般地讨好:“这不是今天没约到你想要的人,怕你生气才这么说的嘛……我没觉得东哥你对我不好,这项链也是心意,我没计较它的价格……”

东哥陪她一起虚情假意:“你这个脑子,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这种田地。你说说你没点智商怎么混娱乐圈?不如……”

他慢慢地把手放回她的身手,揉动她的腰肢:“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娱乐圈什么的……”

方媚依旧保持笑容,但胸口一簇火在燃烧。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便用手指抵住东哥的口罩下的嘴:“喝酒喝多了,我去上个厕所。”

她起身,从容地走到包厢外。

门一关上的那一刻,方媚的脸变得扭曲至极,厌恶、狠厉、憎恨如同蛊虫一般瞬间滋生。

她胸闷气短,把高跟鞋蹬地大力又大声地走进女厕所,对着镜子抽烟。

东哥有权有势是真的,但心思不定也是真的。

她尽管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忍着。

从前靠钊爷上位,方媚也是这么忍过来。

她把这个忍耐的过程想成是虫蛹化蝶,过不久就会得到重生。

方媚把烟抽完,补了补妆,对着镜子恢复自认为最好的微笑。

她在自己的笑容中,看到了从其中一间厕所走出来的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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