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不小心翻到了前一张照片。

邵义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里装满自己和“公主”的身影。

他未曾细看, 夏眠便眼疾手快地按了黑屏键。

但邵义十分肯定, 里面的男人是自己。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肃静了起来, 像空气中有一根无形绷紧的线。

夏眠把手机收起来, 脸上的神色未变丝毫。

她抬眸直视他:“我去找代薇薇了。”

说罢, 转身就走。

她镇静又淡定,邵义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快步跟在她的身旁, 拉回她的手。

“夏眠, ”邵义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 “你……”

他张口欲言又止, 很多话堵在了嘴里。

你不问我一点什么吗?

你不会生气吗?

你不好奇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甚至也没想过给他解释的机会,好像给他定了死刑。

邵义坦白:“她是我前女友。”

夏眠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一动不动。

“我以前对爱情没有欲望, 眼前有一位门当户对的便开始了交往, ”邵义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像怕她逃走,“但现在我知道, 我只想找适合我的。”

适合他的?

夏眠认为自己并不适合他。

她曾经就天真地相信邵义只是开个珠宝小店,谁能知道他原来家世显赫;她曾经以为他一腔赤血真诚善良,谁能想到他会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夏眠的理想型始终是她幻想的邵义,而不是现实里利益至上的他。

他能被拍到这种照片, 或许是“公主”身上有什么利益可让他一搏?

邵义身为邵氏之子所拥有的特质,夏眠总是忍不住猜忌怀疑。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似乎邵义的话并没有打动她半分。

邵义心里一冷:“你不相信我?”

夏眠也懒得和他纠缠:“随你怎么想。”

她说没有, 他不相信;她说有,他必定疯狂。

信任这个词太奢侈了,尽管有“半条命”约定的束缚,夏眠依然无法从心底里履行承诺。

而她这样摇摆不定甚至没有半点在乎的话语,让邵义瞬间面若冰霜,目若寒潭。

夏眠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但不是对自己,是对其他人。

其实她在他的眼里并没有多么特别。

夏眠想。

“藏区的那些事,你要记多久?”

“一辈子。”

“叶介他也像我这样欺骗过你,你不怨恨他?”

“他没有来得及伤害我,但是你有。”夏眠攥紧了拳头,“比起他,我更不相信你。”

邵义看着夏眠瞬间布满血丝的双眼,觉得她的话像一把一把的利刃。

“好,很好。”

他近乎咬牙切齿。

邵义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掏出一个吊坠。

是谢茵师姐的玉佩,在他们于藏区离别时,邵义在夏眠身上解下的。

那段时间他们分别了许久。如果邵义不动用自己的权利,茫茫人海中,他不会再次找到夏眠。

他把玉佩当做信物、当做依托,他相信自己身上总有与夏眠有关的东西,就能再次遇见。

而现在邵义将玉佩还给她了。

他身上没有与她相关联的东西了。

“你走吧。”

沉默许久后,夏眠听到邵义这么说。

他的声音带着强硬和冷漠,像是把所有的筹码扔到赌桌上,放手一搏。

邵义觉得夏眠的心跟自己同样冰冷,他可以为她变得柔软,可她不能。

她的心,捂不热。

夏眠低头看了看玉佩,她把它放好在衣服里,转身离去。

她走到酒店一楼的大堂里,恍惚间才认清她已经远离了邵义的视线。

夏眠甚至忘记自己离开的理由。

酒店外的风穿堂而过。香港没有秋天的味道,但夜风中多少带着寒气。

夏眠站在风口,她能清楚地感觉到,

自己的眼睛湿润了。

夏眠回到G市,生活恢复到以往的平淡和宁静。

她一个人吃饭上课做实验,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但心里总是缺了一角。

钱曼妮开始了自己的爆红之路,她不忘报恩,忙里偷闲也会给夏眠打电话。

“宝贝,你跟邵总怎么样啊?”

她们像普通闺蜜唠嗑到一半(主要是钱曼妮自己在说话),钱曼妮突然发问。

她听到电话那一边传来某种东西跌落的声音。

夏眠魂不守舍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实验样本,隔了好几秒才说:“……没怎么样。”

“啊?”钱曼妮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没怎么样?我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

她依旧惜字如金。

第48节

“那他现在没有联系你了?”

“没有。”

“嗯……”钱曼妮顿了一会儿,“你这算不算,失恋了?”

“……”夏眠无语一阵,“我跟他根本没开始。”

“宝贝,”钱曼妮觉得她朽木不可雕也,“明眼人都看得出邵总对你有意思,你就这么放走了一个钻石王老五?”

夏眠一边用肩膀夹手机,一边慢吞吞地道:“我也挺有钱的。”

不过对比邵义的财力,自己还是悬殊了一些。

钱曼妮在手机一旁抓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像方媚一样傍大款!我是说邵总这种男人一看就很难动心,这是一个机会,你要抓紧它呀!”

“哦,是吗?”

夏眠叹了一口气。

“我抓不紧。”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每一次他对自己好一些,亲昵一些,内心修筑的防线就会坍塌一些。

但快要坍塌殆尽,却又会因为别的事情累积起来。

他们之间,有不为人知而且无法逾越的鸿沟。

夏眠做完实验,被章教授拉去加入一个饭局。

他是夏眠的导师,对她相当照顾。

饭桌上坐着其他几位和章教授相当年纪的男士,面露和蔼。

其中坐在夏眠对面一位双鬓泛白的、来自当地质检所的领导突然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做鉴定员的岗位了,可是就是听各种下属抱怨现在假货太多,就算有证书也不管用,甚至连证书都是假的。”

章教授:“听说你们平均一个鉴定员一个月检测200多件珠宝玉石?”

领导点了点头。

夏眠听了200这个数量时,她眼睛忽地疼了疼。

“200多件珠宝,少说一半有是假的,剩下基本是以次充好,真品很少。现在仿真手段是真的高明,光用肉眼不行,得用仪器检测,鉴定员得排队用仪器。”

一些人摇头,有种深恶痛绝的意味。

在座一个外行人发言:“多开一些质检站呗,G市只有这么一两个,你们不忙才怪。”

领导摇头:“国家现在规定要有至少两个CGC鉴定师才能注册质检站,CGC现在已经被取消了,在册的从业人员才1500个,找人都难如登天。”

说到CGC证书,章教授一脸自豪拍拍夏眠:“我学生,刚好在取消的最后一年考上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这边看。

领导对夏眠夸赞:“年轻有为啊。”

夏眠微笑:“过奖了。”

她抿了一口茶,回归到原有的话题:“其实根本的问题不是多开质检站,打假才是最重要。”

领导说:“说是轻巧,但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他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玻璃杯杯沿,吸引众人的注意。

“其实警方的眼中钉、行业内的肉中刺,只是蓝锥一个而已。”

一提到这个两个字眼,夏眠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

“其他犯罪团伙造假的珠宝微不足道,蓝锥才是真厉害。他有一批傀儡鉴定师,懂得怎么样能逃过肉眼的鉴定,有一些仿品甚至能在仪器检测下蒙混过关。”

领导看了一眼章教授:“我这么说,确实会勾起老章你不好的回忆。但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谢茵还活着。”

他在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膜包裹住的翡翠玉镯,一眼望过去,颜色是最为珍惜且漂亮的帝王绿。

拥有帝王绿的翡翠看起来色泽浓郁,会泛出高贵的蓝色调,内部纯净是不会出现絮状或是团状的杂质,深邃内敛又凝重,价值极高。

章教授接过,在手内摸了几下,冰冷的寒意从手心传到脑后。

他飞快地递给了夏眠。

夏眠仔细地看,过了一会儿,她抬眸问:“一半注胶一半脱玻化玻璃?”

“对。”领导点了点她手里的玉镯,“这算是你师姐的‘杰作’”

他还递过来一张照片,是玉镯在高倍放大镜下呈现出来的样子,有两个字母:

XY

谢茵的研究生论文是研究市场上常见的五种翡翠造假技术,她对要攥写的内容进行过深入的调查。

注胶是用树脂等胶质填补空隙,提高翡翠强度和水头,可以让已经损坏的翡翠暂时重现光泽。

脱玻化玻璃则呈半透明的乳白状,内部的纤维丝絮状定向展布,折射率在1,47~1.54,不用高倍放大镜是看不见气泡和漩涡纹。而用脱玻化玻璃造假,经过切割和抛光,从肉眼看上去假货就可以与真品相差无几。

此种手段可谓登峰造极。

按谢茵的学识,她若是具备原材料和工具,绝对可以仿制。

夏眠将玉镯还给对方,他摇晃了一下:“前往鉴定的消费者告诉我们,这一件首饰,他花费了几十万,在飞马大道上。当时证书齐全,可没想到鉴定的证书也是假的。”

夏眠皱眉,竟难以置信。

飞马大道上,都是卡地亚、宝格丽等奢侈珠宝品牌的门店。

领导咳嗽了一声:“消息被品牌商封锁,至于是哪一个品牌的珠宝店我就不明说,最后警察追溯货源,可蓝锥藏得太深,他们每一条线索都会中断,查不下去。”

夏眠听到最后,剩下的全是深深的无力感。

原来奢侈品牌的珠宝都被蓝锥侵蚀,邵义在之前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逮捕他。

夏眠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她忽而发觉自己永远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怎么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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