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曦接到电话, 一点都不意外。
电话里，白玥绮的声音仓促又模糊，还不时传来咚咚地敲门声和斥责声，像是被怪物堵在门里的可怜少女。
和她交换手机号, 就是她预知到白玥绮会遇到危机, 她不确定她会不会向自己求助。
“温、温校长, 你能不能来一趟我家？我爸妈……他们要把我关起来。”
温曦皱了皱眉。
担心女儿走歪路可以理解, 但是直接关起来，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
她淡淡地道：“知道了。”
白玥绮：“我家地址在……”
“我知道在哪儿。”
刚穿来那会儿，她查过几个人的资料，知道白玥绮转学过来, 也看过她家的情况，地址就记在她脑子里呢。
医院食堂的饭菜原来还不错……
温越西不爱吃学校食堂, 哪怕学校食堂的饭菜不错，习惯了跟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去吃学校外面的餐厅。
最近, 他一放学, 就跑去学校食堂。
因为温曦老去那里解决午饭。
连沈灼和许闻亦都经常去。
有时候温曦看见他，会叫他坐下一起吃。
温越西现在挺高兴的。
他感觉自己欠了温曦很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
可每次这种时刻, 他似乎找到了点感觉。
这是一种烟火气。
一家人坐在一起，简单的吃一顿饭, 没有冷漠，没有针锋相对的感觉, 他很喜欢。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搞清楚, 温曦喜不喜欢。
会不会很讨厌他，觉得是累赘？
温曦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
温越西一怔，她这就要走了？
好像是刚才那通电话。
温曦已经拿起包。
“又是沈灼许闻亦吗？”少年轻轻蹙眉，不高兴地嘟囔，“真是烦人，饭都不让你好好吃。”
看他这副怨念脸，温曦突然好笑。
同时，她想到了什么，略一思索，她问：“不是他们，是白玥绮，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白玥绮？”去她家干嘛?
不对不对，他说了他想去吗？他跟白玥绮又不熟。
还是说……温曦不想一个人去？
温越西：“那行吧。”
顾及他的面子，温曦懒得戳穿他明明雀跃非要装傲娇的幼稚行为。
白家不远。
不到半小时，温越西替她按响了白家门铃。
白家管家来开门。
他看起来急色匆匆，一点儿都没有该有的稳重。
温越西都一眼看出来白家出什么事了。
还不等他自我介绍，管家就认出来人是谁，他惊讶出声：“温少爷？温小姐？您二位来是有什么事？”
温曦：“白玥绮在家吗，我来找她的。”
“……”管家露出为难的表情，家里现在这么混乱，要是被外人看见就糟了。
他挡在门前，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小姐还没回家。”
撒谎。
温曦眼中一瞬间划过冷意，像是光影掠过清溪。
她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故作惊讶：“是吗？可我刚刚才联系过白玥绮，她跟我说她回家了，难道没回家，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
管家一愣，立马否认：“不可能！”
温越西忍不住看向温曦，却看见她眼中冷冷地打量，慌张似乎完全是装出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什么。
她在诈这个管家！
温曦果然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绑架案那么多，不行，我还是先给她打电话。”
管家脸色一变，现在打电话不就暴露了？
温越西也掏出手机：“我来报警。”
管家人都要麻了，这俩人到底干嘛来的？怎么专门跟他作对呢！
可不能把警察招来，闹大就完了！
眼看温越西要拨号，他赶忙阻止：“不是不是！我记错了，我们家小姐回来了。”
果然是撒谎。
哪有管家这都能记错的？
温越西冷笑，他看向温曦，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透出夸赞。
他抬了抬下巴。
感觉……好像被她表扬了，他刚才配合果然没错。
他隐隐有些飘飘然，温曦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走吧，我进去看看她。”
管家拦在门口：“家里现在有点事，不方便待客，您有事告诉我就好。”
温越西有些来气。
“我们来看白同学，你推三阻四，这就是你们白家的待客之道？”
管家盯着他俩两手空空，心说这也不像是来做客的呀。
然而他俩是温家人，他一个都惹不起，就是他们先生太太来了，都得给几分面子。
温曦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我是来家访的。”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咚咚”几声。
白海站在杂物间门前，他拿着钥匙，却打不开门，里头挪柜子抵住了门。
他气急败坏地踢在门上，“白玥绮！你赶紧给我出来！别以为能躲过去，喊保镖来，把门给我撞开！”
温曦无语地抿了抿嘴角。
她的手机又响了。
白玥绮缩在角落捂着嘴流眼泪。
这一切真的跟梦里一样。
她感觉要不认识爸妈了，在梦里，母亲骂她没教养，而父亲会打她耳光，把她关起来，哪怕她绝食威胁也不放她出来。
温曦……她是不是不会来救她？
“……”
温越西都看呆了。
这是撞上了白家家暴现场？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刚才那通电话，想必就是白玥绮打给温曦的求救电话。
——温曦什么时候跟白玥绮这么熟了？
——温曦来白家，真的要插手白家家事？
——她最近对他这个亲弟弟都没这么关心。
许多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想清楚，他冲动之下，已经迈开长腿，冲到白海面前，抓住他的手臂。
“你干嘛，反了……”白海以为是哪个佣人，盛怒之下回头，不由愣住。
这不是温家那小子？
温越西冷哼一声，松开他，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冷冷开口：“我来陪我姐姐……温校长，来找白同学的。”
他虽还是少年，但发育得好，身量个头超过白海不少。
自带郎朗少年的翩翩贵气之感，五官与温远有几分相似。
白海表情僵住，瞪一眼管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是不是怠慢了温小姐和温小少爷？一点礼数都没有！”
这话明着骂管家，却是冲着温曦温越西去的。
果然下一秒，他便皮笑肉不笑地对温越西道：“我白家的家事，暂时不需要外人插手，要来做客请改日吧。”
温越西正要反驳，却见温曦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行。
他先闭嘴。
姓白的敢再骂一句他绝对不忍。
白海气定神闲，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年轻女人，没将她放在眼里。
是，他白家现在是不如温许两家，但两个晚辈，他要是弹压不住，传出去真要被人笑死。
温曦的目光从他那张俗不可耐的脸上划过。
她看向那扇门。
白玥绮就在里面。
其实白海这副态度很正常，这里到底是白家，他在管教孩子，而他们才是外人。
可既然白玥绮主动向她寻求帮助，那这个闲事，她今天就非管不可。
她朝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地道：“我是为了白同学的家访来的，她人呢，请她出来吧。”
“家访？”白母皱眉，“学校没通知要家访，下次先跟我们家长约好时间。”
温曦：“没有下次，就现在。”
“为什么？”
“我是明雅的校长，我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不满意，你们可以退学啊。”她微微歪头，抬手随意地撩了撩头发，明艳脸庞张扬而肆意。
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骄纵张狂的温曦。
温越西忍了忍。
“噗嗤。”
咳……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站到温曦旁边，趾高气扬地挑了挑眉：“没错，我姐姐是校长，不满意你们退学好了！”
白家夫妇：“……”
早听说这个温曦跋扈，可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白海：“校长就可以随便让人退学吗，这是什么道理？”
温曦气定神闲：“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温大小姐讲道理的？”
……艹，还真是！
她性子野路子野，名声坏了也无所谓，真退了学，给女儿找好学校容易得很，可是，许闻亦就在明雅上学，以后还怎么接近他？
白玥绮听见温曦的声音了。
她拍门大喊：“我不退学！”
白海正觉得脸上无光，听见这一声更气。
他以退为进，对温曦说：“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家那个逆女闹脾气，把自己锁起来了，你要是有本事让她出来，家访我配合。”
不等他把话说完，温曦已经抬步走过去。
她敲了敲门：“是我，出来吧。”
里头没动静。
白母：“别费劲了，我们父母都劝不出来，何况你一个外人？”
温曦轻轻扫她一眼。
眼尾挟着一抹冷淡，好像在无声地叫她闭嘴。
白母明明在自己的主场，却感觉气势被温曦压住。
然而没多少时间留给她震惊，因为门开了。
白玥绮走出来，眼眶通红。
白家夫妇瞬间感觉脸好痛。
白海脸上挂不住，怒道：“你不是不出来吗？嗯？这会儿出来干嘛！”
白玥绮扯了扯唇。
她躲开母亲的手，眼底全是失望。
比起她，他们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哪怕是一件小事。
“是我请温校长来的。”白玥绮说。
白海都气笑了。
难怪来这么快，一定是她刚才给温曦打了电话。
“叫她来干嘛？”白母很生气，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吗？
白玥绮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哭。
她看了眼温曦。
灯光映衬得她的面庞美丽而冷淡，明明是霜雪一样的人，却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力量感。
在她拦不到车的时候，她出现，送自己去医院。
在她车上，做了那个梦，避开了渣男。
她在困境之中向她求助，她真的来帮她了……
白玥绮小心翼翼走到温曦面前，鼓起勇气，露出小兔子一样柔软的表情，小声问：“我想申请住校。”
这个回答，不止白海没想到，温曦都怔了怔。
白海沉着脸摆了摆手：“不行！我不同意！”
温曦却懒得看他一眼，对白玥绮笑了笑：“我同意了。”
白母：“家长不同意，你同意也没用。”
温越西：“那就退学！”
“……”温曦没想到，他已经学会了抢答。
倒也不必这样。
想要“说服”这两人，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然而白玥绮却抢在她之前开口。
她往温曦那边靠近一点。
态度忽然强硬，“你们不同意，我就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家的家丑。”
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