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新房里磨蹭了半个钟头,总算是换上了常服出了门。

公冶苏珩依旧是往日里的白衣打扮,只是比平常多了几分春风得意的模样;顾坤六换上了药姑提前为她备好的一群,一袭鹅黄色的窄袖罗裙,腰间缠绕几缕流苏点缀着她的随身乾坤袋,长发随意把扎成一个发髻,发间只有一根筷子状物作为装饰。简约之中带着一些俏皮与干练,既方便她舞刀弄枪,又将她衬得灵气十足。

顾坤六与公冶苏珩依照凡间之礼去给药姑行礼请安,此时药姑早已准备好了一切,有模有样地坐在主位的木椅上,身侧有一群来凑热闹的小妖们拥簇。

“苏珩给姑姥姥请安!”

“坤六给姑姥姥请安!”

两人并肩站着,齐齐弯身行礼,一口通说地说道。

这是药姑第一次以长辈的身份见证婚礼,她早就已经在心中将这一幕想象了数遍,现在终于等到了,更是喜不自胜。

“真乖,真乖!”药姑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派给两人,甚至因为开心,给在场的所有小妖一一分发了一个小红包,“你们也很乖,今天红包大家都有,大家都来沾沾我侄孙子的喜气!”

顾坤六收了红包,扫了一眼药姑一副乐得停不下来的表情,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姑姥姥为了我与苏恒哥哥的婚事废了不少心力,小六从心中感激姑姥姥。”

“哎呦,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不用跟我这个老人家客气,哈哈哈!”药姑眉开眼笑,不时地发出如鸭子般“咯咯”的笑声。

顾坤六知道此时的药姑心情大好,若是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些要求,她应当是十分愿意接受的。

“姑姥姥您为我们夫妇二人做了这么多事,小六本不应该再有要求的,可是您也知道,苏珩哥哥一向身体不好,甚至于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会一命呜呼。我们新婚燕尔的,孩子也还没半个,若是苏珩哥哥就这么走了,不仅我们顾家没了后,酆都客栈无人传承,就连公冶家也就要这样绝后了!所以,您能否将之前允诺的药赐给我们……”

顾坤六楚楚可怜地说完了这通话,公冶苏珩顿时嘴角抽搐,满头黑线。弋儿一口一句“一命呜呼”怎么说得这么顺溜,自个儿的情况貌似还没有那么糟糕吧;药姑脸上的笑容也是突然停滞,她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小妖们,你们都先出去吧!本仙姑和我的侄孙子以及侄孙媳妇儿有话要说。”药姑恢复了往日严肃的模样,将其他妖全都遣了出去。

现场仅仅剩下顾坤六夫妇与药姑三人,少了那些小妖的笑声与喧闹声,顿时变得十分安静了起来。

药姑一会儿心虚地看看顾坤六与公冶苏珩,一会儿又心虚地别开脸。

“那个……我没有和你们说过吗?小珩珩的药我还没研制出来呀!”药姑作为药山之主,闻名四方的药神,是极度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是顾坤六活也做了,嫁也嫁了,就连这一身“姑姥姥”也都喊出口了,她若是再哄骗着这两个后辈,岂不是太过倚老卖老了。

听到这话,顾坤六顿时火冒三丈。感情这老家伙骗她干活伺候人,又骗她娶了公冶苏珩这个小白脸,完全就是在逗她玩儿是吧!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两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气得浑身发热,拉起衣袖,指着药姑的鼻子就开始骂道:“你没药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说话,果真是当我顾家没人了是吗?还是说你以为你自己成了仙,就可以随意地把人当成玩物?”

药姑本就心虚,现在被顾坤六这么一说更是羞得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可怜兮兮地缩着脖子,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

“我……我年纪大了,经不起骂。侄孙媳妇儿啊,你……”

“你才是侄孙媳妇儿,你全家都是侄孙媳妇儿!”一向胆大的顾坤六气起来,什么都不管了。她一手叉腰,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公冶苏珩见面前的两个女人闹成这样,更是束手无策,只能一边叹息一边感慨:哎,女人啊!

“其……其实,想要治好小珩珩的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药姑声若蚊蝇,一副没有底气的模样,“小珩珩这病,我也已经研究了十八年了,关于这个根治之法,也有了个大概的结果。只不过,这其中缺了三味药引,甚是难寻。我若是有办法,肯定早就把解药研制出来救小珩珩了。你说是吧!”

“废话少说,什么药引!老子马上去取!”顾坤六几乎是想都没想说道。

“这第一样吧……”药姑挠了挠头,一脸尴尬无奈地说,“我前段时间听说,人间有一个药师名叫刑西扬,他研制了一种十分罕见的药丸,名叫阳极丹,此药对阴盛阳衰直症有极好的效果,若是有此药作为药引,可有六成以上的成功率。”

“刑西扬,阳极丹。”顾坤六重复了一遍这六个字,将其牢记在心。但看一向高傲自信的药姑竟也会有这样做贼心虚的模样,说道,“不过就是个人类药师,花点钱就可将药买了,何故这样惧怕他!”

公冶苏珩也发现了一些异样,问:“姑姥姥与他可是有什么旧怨?”

“本……本仙姑怎么会和一个凡人有恩怨!”药姑扬起脸,装作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那人就住在庐陵城西街口的第一家。你们倒可以去试试,但是记住……千万不能提起我!”

这下顾坤六更加确信了,这个叫做刑西扬的男子定是和药姑有着极为难解的仇怨。

为了方便顾坤六与苏珩取药,药姑赠了一件法器给他们。此法器名叫随心所欲镜,外观看起来与寻常随身的镜子无差,但却颇有神通,不仅能够将人或物随心所欲地传送到另外一个位置,更能像顾坤六的传音符一般,衔接两处结界,使得两人可以通过镜子互视言语。

事不宜迟,两人顾不上什么新婚燕尔不宜出远门之类的规矩,开启随心所欲镜,倏地一下便抵达了药姑所说的那个地方。

庐陵城与药山的距离有多远,他们并未亲自走过,所以不可知,但是从气温上就能感觉到差距。

药山仙气缭绕,气候自然与凡间差距甚大,但药山毗邻云水镇,此时的云水镇可以说是天寒地冻,甚至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而这庐陵镇却是温暖异常,好似现在压根就不是冬日一般。

顾坤六身体壮实,这么着都很难生病,但公冶苏珩天生体弱,这一冷一热的,脸色也差了许多。

他虽嘴上不说,还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顾坤六是看得出来的。弋儿也没说话,但是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帮助他寻到根治之法的决心。

“庐陵城西街口的第一家……”顾坤六看了看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间十分显眼的大医馆上,“应该就是那儿了!”

那间医馆名叫德济堂,看起来人来人往,气派非常。顾坤六心想,药姑所说的那个刑西扬定是这庐陵城里数一数二的药师,不然也开不起这样壕气的医馆吧!

弋儿轻轻拉了拉公冶苏珩的手,一股凉意从手心冷到了心中。她眉头一皱,主动地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替他取暖。

“苏珩哥哥,这次我若是帮你取得了药,恐怕区区的二十只烤鸡和五两金子是不够你报恩了!”弋儿笑眯眯地说着,一眼大眼笑得同月牙一般。

女儿身的她不似过去那般魁梧高大,站在苏珩的面前足足矮了一个头,看起来小鸟依人,可爱俏皮。恐怕但看她如今这副模样,没有人可以把她和曾经闻名天下的清灵霸王联系在一起的。

“我整个人都已经是弋儿的了,弋儿若还觉得不够,那今夜,为夫只好将昨日的洞房补上了!”

顾坤六本还想再敲诈些银两金子的,但看公冶苏珩这副不正经的模样,顿时也没有了兴趣。脸都已经苍白成这样了,还敢耍流氓,真是活该受罪!

两人手牵着手朝那家医馆走去,顾坤六轻快地跑进铺中,冲店小二说道:“我找一个医师,名叫刑西扬,可否告知他在何处!”

“去去去!这里没有什么刑西扬。不买药就滚!”店掌柜没好气地下了逐客令。

顾坤六本还想追问,却被公冶苏珩拉住了手。公冶苏珩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惹事。

自从上次因自己的冲动导致公冶苏珩受伤以后,顾坤六就再不敢不听苏珩的劝了。她收回了手,恶狠狠地瞪了那店掌柜一眼后,尾随公冶苏珩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