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整日,顾坤六早已是精疲力尽,疲惫不堪,青儿多次建议他稍作消息再回药山,可顾坤六却坚持要在第一时间回去。

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小白脸伤得那么重,他不能再让他的伤继续拖着。唯有马上赶回,才能让药仙宫的那个老巫婆施药救人。

“药姑!药姑!”顾坤六才走至宫门口就已经开始大声呼喊,那阵势,活像一个上门讨债的,“我已经查清了林书生的死因,你快给老子救苏珩小弟去!”

他重重地推开门,一股浓浓的烧柴味儿扑鼻而来。只见院子的正中央堆起了一个半人高,一人长的木架床,大火在床架上烧得猛烈,发出吱吱的声音,白色的浓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画着诡异的图案。

药姑一脸凝重地站在一边,半垂的目光落在那烧得半毁的床架子上,脸上带着一些凝重和怜惜,她的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小妖,整个画面看起来深沉庄重。

心脏宛若漏了一般,顾坤六忽然觉得手脚无力,身体踉跄了一步。铜铃般的大眼茫然地看向四周,眼珠子左右直转着。

难道是……公冶苏珩他已经……

公冶苏珩,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没有焦距的双眼在瞬间布满了血丝,晶莹的泪光在眸中闪烁。他忽的咬紧牙关,血红的眼睛凌厉地瞪向药姑,悲伤与愤怒在瞬间将他彻底湮没。

他如发疯一般扑向药姑,如同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面目狰狞地嘶吼着:“你算什么药仙!这般残忍无情,冷血残酷,你还做什么神仙!你把公冶苏珩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数只小妖见状,或是护在药姑身前,或是强制控住顾坤六的四肢避免他的癫狂伤到了主人。

尽管整个身体被牢牢地禁锢,无法动弹,可他依旧歇斯底里地骂着:“打伤那两只小妖的人是我,烧了你的药草的人也是我,在你的药仙宫外放肆撒泼的人也是我!公冶苏珩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不想救他,早些坦白,为什么要出题为难我,延误了他的病情!”

双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却愣是没有泪水流出。顾坤六固执地睁大双眼,强忍住悲伤和苦涩怒声大喊,他不会在这样无情的神仙面前流泪,更不会因为对方的灵力胜过自己才妥协。就算是两败俱伤,他也要拆了这个所谓的药仙宫。

药姑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疑惑,但在了然以后便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的竟会如此有趣,更没想到他和公冶苏珩那小子的感情竟已深到如此。

她轻咳了一声,站直身子,更加认真地看顾坤六到底想要如何和她“同归于尽”。可她没想到,好戏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顾坤六脸红脖子粗地骂了一通,突然间血气上头,眼前一片模糊。头脑中如同浆糊般混乱,身体四肢好似不受使唤般罢工。

他无力地挑起手指,眼皮沉重地缓缓塌下,可就算是在彻彻底底昏迷之前,他依旧在囔囔着:“把我的小白脸……还给我!”

药姑惊愕地喊了一声,连忙命小妖们将顾坤六扶入房中。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她依然觉得十分好笑,她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能像顾坤六这样真性情,敢爱敢恨,敢怒敢言。更是能够为了心里的坚持去做任由一件事情。

“哎呀,多么感人的恋情呀!本仙姑的少女心呀!”药姑吱吱地笑着,双手按在胸口,仿佛陷入爱河的人是她一般。不过下一瞬,脸上的痴笑顿然消失,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到底还是一个姑娘。要是她也是男子……那就更好了!嘻嘻!”

顾坤六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身上又脏又破的衣衫已被换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亵衣。他隐隐约约看到帘子之后有一个人影,好似正在倒水泡茶。

顾坤六动作缓慢地掀开窗幔,那个模糊的人影在瞬间清晰了起来。是一个男子,一袭白衣,仙气逼人。他侧坐在圆桌前,一手握着茶壶,另一只手轻拈壶盖,双手缓缓抬起,茶壶中冒着热气的茶水犹如黄龙吐水一般徐徐落入杯中,发出清新淡雅的声音。

“醒了?”男子的声音十分好听,带着三分慵懒,七分邪魅。话音刚落,男子转头看向顾坤六,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浅灰色的瞳孔似乎自带光芒般夺目,两瓣浅红的薄唇抿起,渐渐上扬,随着弧度的加大,一股摄人心魄的邪魅感溢出,让人不由沉迷于他的邪笑里。

“苏珩小弟……”顾坤六愣愣地唤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在见到公冶苏珩微微点头以后,酝酿在胸口中的喜悦猛然爆发。

他如中了超级大奖一般突然跳起,“唰”得一声,整个人已经跳到了公冶苏珩的面前,他喜不自胜地抱住苏珩的脖子,几乎就要往他脸上印上几个香吻了。

“你没死……你没死!”

“我听说弋儿为了我大闹药仙宫,哭得天摇地坠的。看来弋儿对我的感情已经很深厚了!”公冶苏珩还是那样坐着,任由顾坤六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薄唇一张一合,开口就是一句欠揍的话。

本还在兴头上的顾坤六听到这话,顿时嘴角一抽,如同一盆冰水浇在脑门上,将他心中燃烧的那把火生生熄灭。他嫌弃地推开公冶苏珩,毫不客气地将苏珩才倒好的水倒入口中。

“我是担心你就这么死了,那你欠我的那些酒肉也就要不回来了。现在好了,你还活着,而且还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我倒是要看看你准备怎么还!”

“哦?”顾坤六饶有趣味地看向顾坤六,“原只是欠弋儿一些酒肉,弋儿就愿意为了我哭得肝肠寸断;现在下欠了弋儿一条命,弋儿岂不是更加舍不得离开我了!这人情欠得值,若有机会,应再多欠些!”

“你那么爱死,自己一边作死去!”顾坤六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不解问道,“你还活着,那昨天院子里烧的那是什么?”

“那是药姑近日研制的新药,因效果不佳,所以索性烧了!”

“就一个破药,需要摆那么大的阵仗来烧?”顾坤六一脸的不信,若是那是她有意设好的局来耍他,他反倒是新的。

“弋儿不了解药姑,对他来说,每一草一木都是生命,且她对自己的医术精益求精,不允许在药石之上有丝毫的差池,否则就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顾坤六狐疑地去昵着公冶苏珩,神秘兮兮地问:“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很了解她?你俩该不会早就认识了吧!还有你的病怎么可能会自愈?一定是她在我下山之时悄悄医好你了!”

“本仙姑医救自己的侄外孙,还需要用‘悄悄’的吗?”药姑的声音传入耳中,接下来便听到房门打开,药姑手持一碗药汤站在门口。

公冶苏珩见状,连忙起身,对药姑作了一揖:“药姑!”

“药什么姑,本仙姑可是你的姑姥姥!”药姑不开心地白了公冶苏珩一眼,然后冷冷地走了进来,将药羹放在桌子上。

她一脸嫌弃地瞥了顾坤六一眼,别扭地别过头去:“要不是看在我侄孙子的面子上,本仙姑才不会浪费药草在你这个凶丫头身上呢!”

侄孙子、姑姥姥?难怪她总觉得这老巫婆看起来十分面熟,原来是因为她与苏珩小白脸的长相有着三分相似。这么说来,那这药姑成仙之前应该就是苏珩小弟妈妈的爸爸的姐妹了!这感情好啊!原来都是一家人嘛,那取药拿药什么的都方便多了啊!

“嘿嘿!”顾坤六献殷勤地冲药姑直笑,“您的侄孙子是我的小弟,我是您侄孙子的大哥,您又是我小弟的姑姥姥,那您就也是我老顾的姑姥姥。您看这大家都是一家人是吧。那小六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客气了,其实我们两人这次是专程来药山找您呢!您是神仙嘛!本事大,随随便便勾勾手指就能治好我这小兄弟妖腹之子的怪异体质问题了,还有小六我早年吃了您做的药,一不小心就当了五年的男人,您看要不就随手把那两种药给了小弟了,我两拿了药,保证一定马不停蹄地下山去,不再打扰您的清修!”

“哼,等拿了药,谁还想再见你这个老巫婆。到时候就算你求我留下来,老子还不愿意待在这鬼地方呢!”顾坤六表面说着一番客气话,内心却想着另外一通。而他显然忘记了,他心中所想的那个老巫婆可是神仙,怎么可能会看不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小苏珩是本仙姑的家人不错,可是六爷你啊,我可高攀不起。我可是老巫婆啊,我给的药万一吃死人的怎么办。所以,还是算了吧!”药姑的脸上有五分戏谑,五分不屑。她扬起脸高傲地说道,说话时还不忘用余光去瞥顾坤六的反应。

顾坤六脸色铁青,又是尴尬又是无奈。从药姑的阵势来看,她是打定了主意不给药了,既然如此,顾坤六也不打断再和她周旋下去,索性开门见山,大声问道:“那你就直说吧,要怎么样才同意给药!”

他倒是要看看,所谓的神仙会提出怎样的要求来为难他?

“你这丫头虽蛮横无理,却也算是个爽快人。且看你与我家侄孙子情谊甚笃,本仙姑看你也不算是很讨厌。但你伤了我药仙宫的人,烧毁了我的草药,还差点把我的青儿打得灰飞烟灭,甚至还让我的侄孙子为了救你身受重伤,至今未愈,所以本仙姑不得不罚你!我的药仙宫多的是小妖精灵服侍,却少了个人来当丫鬟。我看你体格大,力气大,就留下来先伺候本仙姑几天,把我伺候得舒坦了,我再考虑给你想要的药吧!”

“什么?让我伺候你?”顾坤六难以置信地问,“老子长这么多,别说伺候人了,我连自己都没有伺候好过,你现在要我伺候你?”

“有问题吗?”药姑一脸坏笑地问。

顾坤六知道,这个坏神仙是笃定了自己一定会答应的,这次使劲地想着恶招来整他!果然是小白脸的亲戚,这祖孙两都是一个德行,都不是好人!

“当然……”顾坤六怒目圆瞪,可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小白脸要帮他寻药,也答应过玉娘要恢复女儿身,终究还是软下性子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