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面不改色,挺直了脊梁,直直地对上齐将军的目光。
“您一意孤行,要二舅舅娶了二舅母,让小舅舅伤心,您就没后悔?我娘为何会流落在外,外祖父,你可曾忘了?”
“我……”
齐将军语滞。
他的儿女,好像都一个个地离开他了。
就连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外孙,也是这样。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这一切,他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齐将军瞳孔微缩,神情颓然。
见状,沈长安才冷淡开口:“我娘很早之前就说过,她的父亲安排错了,所以她要走。”
“可她走了以后呢?又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不是门当户对,你们不会幸福!”
“我爹在世时,我娘是幸福的。”
沈长安眼神坚定。
门外,裴鸢然听见齐将军愠怒的声音,并未多言,这是他们的家事,她没资格去管。
在偌大的将军府里呆了三天,她还没来得及走出这个院子呢。
闲来无事,出去逛逛。
想罢,她就悠哉游哉地走出齐将军的院子。
将军府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就是冷风吹过,实在冻手。
她搓了搓手,往外面走去。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不远处就来了浩浩****一群人。
“本小姐不就外出
给祖父祈福吗?怎么祖父身体越来越差了?是不是那个下贱女人做的?害死我娘,还敢在我家猖狂,看我不撕了她!”
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瞧着很是好看。
裴鸢然面不改色地侧开身子。
齐潇潇只当她是府里的丫鬟,并未多看一眼,可她旁边的小丫鬟却小声提醒她,那就是沈长安请回来的大夫。
得知大夫是个女子,齐潇潇就调转方向,来到裴鸢然面前,漂亮的杏眼直直地盯着她看。
“你就是沈长安请回来的大夫?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裴鸢然微微一笑,没说话。
齐潇潇自讨没趣,心里厌烦,便道:“你跟着我,跟我说说祖父的情况。”
裴鸢然无奈,在别人家,只能听别人的。
跟着走呗。
她跟着齐潇潇后面,不急不缓地把齐将军的病情说了一遍。
不过其中隐情,她没说。
免得坏了齐家人的事情。
得知齐将军病重,齐潇潇急得很,暗中加快了脚步,一进齐将军的院子,就听到齐将军大声训斥沈长安。
齐潇潇眼底闪过几分得意。
“那个身份卑贱的人,还敢惹恼了祖父,看样子他也不怎么样嘛。”
裴鸢然闻言,脸上闪过几分冷意。
“齐小姐,他是你的表兄弟。”
“
这种人怎配跟我称兄道弟攀关系。”
齐潇潇眼底满是不屑。
裴鸢然面色森冷,“也是,长安吃苦耐劳,用心照顾齐将军,的确不是某些人可以比的。”
齐潇潇立马炸毛了。
“你一个大夫你知道什么?本小姐可是从小伺候在祖父膝下,孝敬祖父,他算什么?他一声外祖父,就可以把我的东西都抢走了?!”
“他抢你什么了?你一句为齐将军祈福,就去了寺庙,你在做什么谁知道?可沈长安一直照顾在齐将军身边,他自幼在恶毒亲戚手底下过日子,要不是我把他捡回来,他已经死了,他就想在自己家里安生过日子,他抢你什么了?抢了你的银子,还是你的衣裳首饰?”
裴鸢然眸色渐冷,一字一句,字字认真坚定。
齐潇潇张着嘴,呐呐地没有开口。
裴鸢然心里怒气正浓,转身进屋去了。
“滚出去!”
一个药碗直冲裴鸢然砸过来。
她下意识抬头去挡,一个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身影就挡在她面前。
只听沈长安闷哼一声,裴鸢然面色陡然一沉。
“齐将军这是做什么?让别人都知道,你齐将军忘恩负义,刚醒就要把不眠不休救治你的大夫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向沈长安的脑袋,一
阵湿热,带着几分冷意。
她们家小心照顾的沈长安,回了自己家就是这种待遇?
“做好,他力气大着呢,一时半会气不死。”说着,她就按住沈长安的肩膀,示意他坐在一旁。
齐将军也没想到沈长安会去挡,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用十成十的力气的同时又恨不得自己刚才把沈长安砸死。
受了这么久的苦,竟然还惦记这个毫无用处的女人。
裴鸢然给沈长安简单处理了伤,包扎好后,才看向沈长安,态度明确且坚定:“齐将军若是没把握照顾好长安,我就要把他带回去了,虽说我家不如将军府位高权重,但我不会委屈了他,他在我家,就是我裴家人,谁也不会欺负他,他要读书,要考取功名,我都支持!”
“放肆!”齐将军怒目圆睁,“你凭什么带走我齐家子孙。”
“你怕不是忘了,他姓沈!”
“那他现在就改姓齐。”
“不必。”沈长安声音清冷,一手抓着裴鸢然的衣角暗暗用力。
看出他的心思,裴鸢然不再说话。
为沈长安撑腰,她暂时做不到,但给他一条后路还是可以的。
“阿鸢姐姐,我不会姓齐。”
沈长安眼神异常坚定,毫不惧怕地看向齐将军的眼睛,“我的事情,希望外祖父
让我自己做主,我只想去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是裴家人给他找的。
齐将军如何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只是齐将军脸色更难看了。
片刻后,他才冷静下来,镇定地看着沈长安,忽然意识到,这个初来乍到的外孙,不是他想象中那么乖巧听话。
他对沈前一家的做法,不仅是因为恨,还因为,他狠。
齐将军深吸一口气,“也罢,由着你去吧。”
沈长安冰冷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意。
“多谢外祖父。”
“你先出去,我要跟裴大夫说几句话。”齐将军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沈长安担忧地看向裴鸢然。
她倒是镇定自若,示意沈长安出去。
沈长安站在她身边,低声说了句“我就在外面”,这才出去。
齐潇潇就在外面听着,自然听到了裴鸢然的话。
要是以前,她肯定希望裴鸢然能把沈长安带走,可此刻看到沈长安,她却心情复杂。
“你怎么不听祖父的了?”
“他对,我才会听。”
齐潇潇别扭地白了他一眼,“装模作样,你就不怕被赶出将军府?”
“怕什么?我本就一无所有。”
沈长安神色落寞,眼底藏着几分无奈。
齐潇潇见状,心底悄然生出几分怜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