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面不改色,强硬地挡住勤安侯去路,其中一个再次强调道:“世子身体不适,说了不见任何人。”

“他身体不适能吃那些辛辣刺激的东西?”勤安侯冷得毫无形象地搓了搓脸,“他自小就吃不得什么辛辣刺激的东西。”

闻言,两个小厮只是幽幽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可勤安侯总觉得,两人眼底带着几分嘲讽。

两个奴才,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可是勤安侯,这个侯府的主人!

勤安侯越想越不舒坦,想抬手甩两人一巴掌,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原因无他,打不过而已。

他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有点丢人,还好是在自己府上,不至于传出去被人笑话。

勤安侯暗暗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他要把在白家人包括楚珏这个逆子身上丢的面子找回来。

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反正他还有个儿子,将来还会儿子,女儿!

他眼底划过一抹狠厉,被两个小厮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样心狠手辣的父亲,主子要是原谅他,怕是去世的夫人都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勤安侯就这样在院子外面等着,凄凄惨惨戚戚。

院子里却是难得一片热闹。

身披白色

大氅的楚珏坐在主位上,手握白瓷酒杯,眸底墨色与笑意交织不断,面前沸腾的锅子里尽是一片通红,上面漂浮着辣椒、花椒还有各种肉片、蔬菜。

麻辣鲜香,诱人胃口。

老头儿端着酒杯,笑眯眯地跟阿大扯闲篇,说着说着,就扯到了院子外面的勤安侯。

“老头儿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父母,世子的娘去得早,我不好多说,但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是真不咋地,心狠手辣,要跟你家世子虚与委蛇也要装的像一点啊,达不到目的就再说点软话,顺着他一点,说不定就成了,偏偏当场就撕破脸皮,哼哼!”

他说着,一口喝完杯中酒,拔高音调:“要我说啊,就让他在外面冻死,或者赶他回他的温柔乡吧!”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勤安侯耳中,听得勤安侯脸上火辣辣的,被抹了辣椒水似的。

温柔乡?

才不是,雪儿就是他的一生挚爱,白家那个女人,只是他追求幸福的绊脚石。

想到自己曾跟一个不爱的人缠绵,勤安侯心底生出深深的厌恶,现在还要为了白家那点钱,向他最讨厌的儿子低头,他心底厌恶更深了。

楚珏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着酒杯,那双深邃如昼夜苍穹般的眸子里,

划过淡淡的嘲弄。

“让他进来吧,天冷,喝杯酒。”

他声音很轻,可同为练武之人的勤安侯听得见,门口的小厮也听得见。

偏偏两人就是不让,非得等阿大他们出来交代一声,才愿意放行。

勤安侯心里憋屈,还要把这股子憋屈咽下去,把关切都堆在脸上,来到院子里,见楚珏就坐在院子里,身披白色大氅,眉眼清冷矜贵,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是了,他如此厌恶留着自己血脉的儿子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儿子跟他厌恶的女人生得像,哪怕只有五分像,他还是厌恶。

“侯爷今天来,是为了那些铺子的收益吧?”

楚珏眼角噙着一抹冷意,淡淡地看着勤安侯,丝毫没有对待一个父亲的尊敬。

这也是勤安侯厌恶他的原因之一。

可对上楚珏淡漠的目光,勤安侯又强压下心底的怨气和怒气,重拾笑脸,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在你心里我难不成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呵。”

楚珏还没回话,倒是旁边的老头儿轻哼一声,满脸写着“难道不是”四个字。

勤安侯脸色不大好看,可也就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以往镇定自若的神情,道:“酒神医对我们父子间

的感情怕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对他比较严厉。”

“对对对,你不要脸你说什么都对。”

“噗!”阿大一个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酒都吐了出来。

勤安侯气得嘴角直抽抽,还不能当着楚珏的面撒气。

万一楚珏不高兴了,又让人把他扔出去,他就又失去一个接近楚珏的机会。

天底下哪个老子有他这么憋屈的!

勤安侯想不通,心里更是难受得很。

阿大兄弟几个坐在楚珏对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浑身暖洋洋的,楚珏身披大氅,手握温酒,同样不冷,老头更好,裹着厚厚的棉袄,笑呵呵地看他冻得像个孙子。

勤安侯心里苦啊!

“为父来都来了,不如陪你一起吃顿饭?”

他试探性地问道。

然而,楚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道:“没有多余的碗筷了。”

勤安侯想骂人。

偌大的勤安侯府,连他这个侯爷的碗筷都买不起了?

可楚珏一口咬定没有碗筷了,那就是没了。

一直没说话的席三阴沉沉的眸子里难得多了几分笑意,说:“侯爷要是不介意,可以用手抓,听闻西域那边有一种美食叫手抓饭,侯爷知道吗?”

勤安侯下意识看向火辣翻滚的锅

子,这要是用手抓,下一道菜就是他的手爪子。

可下一刻,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慌乱自心底一拥而上,脸色也变得不自然。

众人见状,眼底均浮现出淡淡的嘲弄。

这就不打自招了,玩起来也太没意思了。

楚珏云淡风轻地放下酒杯,道:“手抓饭是手抓饭,这是滚烫的锅子,席三,说话前动动脑子。“

“是,主子。”

席三低头,可脸上丝毫没有知错的样子。

勤安侯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那件事情他分明做得天衣无缝,不可能被发现,就算被楚珏或是白家人猜到了,他们也找不到证据。

该抹掉的证据他都抹掉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

想罢,压在勤安侯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了。

可他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不舒坦。

众人吃完了小厨房准备的所有菜,喝完了所有的酒,愣是没让勤安侯吃上一口菜,喝到一滴酒。

勤安侯也有了自知之明,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时不时劝楚珏别吃那么辛辣的。

到最后,小厮把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收拾走,老头儿剔了剔牙,伸了个懒腰,道:“世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我也是时候走了。”

“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