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
这话一出，林青青的脸色自做了城主以来，第一次掉的这样快，口气却也平淡，道：“称不上亲家一说，文婉已经离开石头城。”
“文婉若在此，听到你这样说，该伤心了，”杨夫人惋惜。
亲生女儿弃她而去，在别人家里委曲求全，三番两次给机会那个女儿都不愿回家，作为她娘，林青青在面对杨夫人时能说什么？林青青无话可说。
“不如趁着……”
“喧闹什么？”
像是匆匆披上大氅的余魏冉出现在门口。
想说“不如趁着现在让你们母女见一见”的杨夫人，只能将话停住。
她邀林青青见文婉，林青青定拒绝，那文婉便是连亲生母亲都不愿见的人。作为文婉的半个婆婆，杨夫人不好好待她又如何？谁让你是个连亲娘都不待见的人。
但这些话只能就此打住。
杨夫人很惋惜。
“朱火送她们回大启。”
余魏冉吩咐下去的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回帐篷。
叫朱火的，看门的小伙子，应一声，将长枪交给别人，护送杨夫人她们离开。
唉。
林青青叹气，她刚才因为八卦而雀跃的心情，这会儿实在是太糟了。
她知道这位杨夫人，知道她对文婉不好，遇见她之后怕是对文婉更不好。
早知道不来了，林青青心说……跟杨夫人一起的那位，刚才只顾着头脑风暴，没注意到，这会儿看看，好像是萧夫人？
萧腾的夫人，萧夫人，是那个在大启朝中最恨石头城的女人。林青青对她印象深刻。
“还不进来。”
帐篷里传出来的声音让林青青眉头一皱，转身走进去。
帐内有木炭，暖烘烘的，余魏冉那件随意披上的大氅也已经撇在了一边。
他跟黑漆桌子是很配的，这会儿盘腿坐在桌后，端着青花瓷盏，正在饮茶。
林青青顿时有种自己是来面见他的错觉。
怎么说呢，帐内除了余魏冉的那张桌子坐垫外，再无能坐的器具。
他坐着，别人站着，可不是像面见？
林青青那颗本就不舒坦的心，又多了一层不舒坦。
但这都是小事。
林青青双手放在腹前站定，然后微微一笑：“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丞相了吧？”
余魏冉送到嘴边的茶盏顿了顿，道：“并无。萧氏的族人在此，萧氏过来面见我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
林青青听了一笑，并不把他的话当话。
余魏冉将茶盏放下了，“你深夜前来有何事。”
林青青望着他，“我决定朝北边去，追那些还在外流亡的百姓。”
“他们不会跟你回来。”
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做什么？
你准备做什么？
你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林青青心里一大堆疑问，但她不说。说了就落下乘了，不能说。
空气很安静了一阵子。
林青青一声叹：“同样身而为人，我放不下，不忍心看着他们逃亡。我尚且如此，丞相为一国操劳，又怎么能舍弃那些百姓？”
意思就是你有什么打算赶紧说！！！
余魏冉看了一辈子人了，看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轻而易举，暗笑，“那些人不同你回来，城主真的要去？”
有点怪，林青青觉得有点怪，但哪里怪，她一时没察觉出来，反正有点怪。
“总要试试，”她满脸赤胆忠肝。
余魏冉笑：“不怕我趁你不在，将人带回大启？”
林青青也笑：“不怕，毕竟那些人也未必就一定不跟我回来。就算不跟我回来，我跟他们交个朋友也好。”
余魏冉与百姓们，毫无信任可言。
林青青有武器，有身份，不将人带回来，也能将人拉拢成朋友，就是石头城的战斗力不如余魏冉。
两人如今都有各自的短处。
余魏冉又端起茶盏，声音一贯的清凉道：“寻个折中的法子罢。”
林青青渡步，道：“有了。唱一场戏如何？”
“什么戏？”
“你唱黑脸，我唱红脸，你喊打喊杀，我英雄救美，总之，”林青青道，“目的是把那些人哄回来。这般对你对我都有利。”
“对我如何有利？”
余魏冉声调慢条斯理。
林青青因这声调斜了视线看他：“丞相大人是因为真不知才问的吗？”
明知故问，林青青已经有些厌烦了。
“你的见解往往与别人不同，”余魏冉道。
这倒是。
林青青也没谦虚，“不将百姓们找回来，大启只是个空架子，将百姓们找回来，就还有机会争取他们。我说的可对？”
似是嗯了声，余魏冉道：“与你的好处呢。”
“……”林青青真不想说话了，“与我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我也需要人。”
“你今夜特意跑来找我，为了什么。”
“……”林青青又不想说话了，“为了跟丞相合作。”
“好。”
余魏冉答应了！
林青青止不住的双眼发亮。
下一秒，余魏冉说：“你拉拢的人不能超过总人数的一半。”
林青青亮起来的双眼跟被吹灭了的一样，噗一下灭了，“凭什么？”
余魏冉脸色未变过，声调也是，缓缓地，“我是大启的丞相，丞相不能没有百姓，”又不带什么感情的，“一日是大启百姓，一生都是大启百姓，你愿庇佑他们，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想占山为王，再造一个石头城，绝无可能。”
两千精兵就在他身后。
他说绝无可能，那便是绝无可能。
林青青今夜来此，就是怕他会派兵追杀，他也果然没有放过那些流亡在外的百姓的打算。
石头城能有跟大启朝廷抗衡的一日，不是易事。
“好，”林青青答应了。
余魏冉起身离席，走到帐中喊了声吴用。
吴用从账外冒出来。
余魏冉一声一声吩咐：“点五百人给李雨石，让他凑够千人，追击流民。诸多事宜由石头城的文昌全权负责，你辅佐，进展用信鹰一日一报。”
吴用看林青青一眼，“是”了一声，领命而去。
“哎哎哎，”林青青喊，“吴用你等等，我要亲自去。”
余魏冉伸出手臂朝她挡道：“我不去。”
林青青满脸你没事吧，隔了一秒反应过来，“你不去我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