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

文昌敲响林青青的房门。

门其实没关,林青青也还没睡。

今天徐郎中说灯芯儿快生了,这一生,就是石头城头一个新生儿,林青青高兴,也看重,想起来给石头城众人造户籍,这会儿正忙着。

听到敲门声头也没抬的叫进来。

文昌走进去,见夜这么深了她还在忙,不由的吐槽了几句。

“我知道,我知道,”林青青把记录放下,坐姿跟小学生一样,道,“你说你说。”

文昌说:“大启的侍卫初一来了。”

初一深夜前来,定是有要紧事,但是什么要紧事,他又不肯说,文昌看在以前有点交情的份儿上,才帮忙把话传到林青青这里。

林青青也没想到初一为什么事跑过来,想了下,摆摆手,“让他过来。”

候在城里的初一匆匆而来。

他什么都没说,仍旧一见面就给林青青跪下了,喊:“城主救命。”

“什么情况?”

林青青叫文昌赶紧拉他起来。

初一说什么都不起来,也不说原有,凝噎着提起他给石头城报信一事上受了屈,林青青答应欠他人情的事。

求林青青无论如何要答应他。

知道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说出来的话吐出来的钉……

林青青不想轻易开口,默了半天,还是良心占了上风,道:“你起来吧,我答应了。”

初一一喜,但那喜悦又转瞬即逝,他起身的动作千斤重,有关霜降的事,也如刀剌嗓子一样,吐出来。

文昌听了就恼了,骂,“你这个王八蛋,你妹妹干了这么多好事,你还有脸求我娘救她!”

谁救救他可怜的妹妹文婉?

不动手就算仁至义尽,文昌把初一往外拉。

拉拉扯扯间,初一泪撒一脸,哭的羞愧难当,求文昌,“我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那么难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城主。”

他跪倒地上,任由怎么撕扯再也不肯起来。

正乱,砰一声,文曲进来了。

他在外面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一句话没说,抓着初一后衣领,拖着初一拖出去。

以文曲的脾气,他不杀了初一就见鬼了。

林青青叫文昌赶紧追。

听到声音起身的文贤紧了紧肩上披着的衣裳,转过身朝屋里的林青青看。

林青青没言语,而是朝身后看了眼,坐到身后的椅子上,额头开始发紧。

文贤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没有说点什么的意思,转身走了。

文家一里地开外的饲养场里,文昌抓着文曲手臂不放,问他以那条法杀初一。

“我们就是法,”文贤披着衣裳,气势冷然,道,“不过倒也不用杀了他。”

不是说那什么霜降就只能在留一晚上,就要被送去军营?

那他们就把初一留到明天晚上。

文曲一听文贤的话就将初一拉走。

原本任他宰割的初一挣扎,也还是被文曲带走了。

初一的哀求声似乎还残留在这里,文贤感受着这份儿绝望,歪着头看文昌,“大哥不该将他放进来。”

“你们也不该将他留下!”

文昌眉头紧锁,甩手走了。

他会一五一十的将这里的事告诉娘亲。

知道这一点,文贤想了想,跟在大哥文昌后面回家。

林青青还坐在椅子上。

文昌也果然把将初一留下带走的事告诉她。

林青青听后也没什么表情,转而拿起桌上只有巴掌大的剪子,将灯芯拨了拨,道:“不说初一的事,咱们家你们兄妹几个,倒是各自为政,跟谁也不是一条心。”

文昌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急,紧着声儿道:“我跟娘是一条心。”

一只脚踏进门的文贤接话,“大哥这么说,就是说我跟娘不是一条心了。”

文昌鼻腔里探出口气,“不是那个意思。”

文贤问:“那大哥是什么意思?”

文昌本来就不善于跟人争辩,文贤又是家里最小的妹妹,这文昌就更说不出了。

反正就是没那个意思。

他们兄妹斗气,林青青把剪刀放下,“既然都这么有注意,就说说这事怎么弄。”

文贤一副你是大哥,我让着你,你先说的模样。

文昌憋气,把心里想的,一五一十说出来,道:“犯错的是初一的妹妹,不是初一,我们不能对初一如何,石头城是讲法的地方。”

“娘也答应过欠初一人情,真要娘在这件事上还了不成?”文贤没有先说,就是为了反驳大哥。

又道:“文婉本可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王轻柔本可以不用死。”

两座大山压下来,文昌感觉自己在说什么,都有赌气的嫌疑。

就事论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求助似的朝娘看。

林青青脸上什么都没有。

“你们说的都对,”她道,“抓阄吧。”

抓阄?

兄妹俩都没想到她会这么提议。

但抓阄好像也不错。

林青青从书桌上撕了两片纸,又将纸揉成团,放到桌上。

文贤道:“大哥先吧。”

处处被她让着,但好像又没真的让。发现她得理不饶人,文昌心里直叹气,也没说什么,拿了左边的纸团。

文贤拿了右边的。

这下不用她说,文昌自觉的先拆开。

白纸!

有内容按照文贤说的办,没内容按照文昌说的办!这会儿手里的是白纸!

文昌一喜。

文贤俏脸拉下来,捏着手心儿里的纸团,扔到油灯上,呼一声烧成了灰。

“我回去睡觉了。”

她走了。

文昌小小胜了一回,喜滋滋的。

林青青扒拉桌上的燃尽的纸灰道:“高兴什么?两个纸团都是白纸。”

文昌:“啊?”

林青青叹气:“太了解文贤了,争强好胜,又不愿意被人说,处处做出懂事样。你又太老实吗,第一个打开纸团,肯定喜形于色,以文贤的脾气,哪里还会在看她自己手里的纸团?”

文昌听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晓得娘亲有指挥,同时也累,跟他们这些子女也得权衡利弊。

“文贤比你小子聪明啊,”林青青又是一声浓浓的叹息。

说好了回去睡觉的文贤,离开门边的墙根儿,走进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