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麒玉,你想做什么?!”

饶是裴星煦生性平和,也怒目而视。

君麒玉身上冒着对所有人的敌意,像是一只单打独斗的孤狼。

“他是我的。”

“你……”裴星煦急道,“

“我说,他是我的!”

君麒玉怒吼起来,剑眉凌厉。

“真是不可理喻!”裴星煦叱声道,“礼卿的血竭症发作,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他找大夫,稳住病情,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正是知道血竭症普通的大夫根本治不了,所以才要带他走!”

君麒玉不再耽误,转身就要走。

裴星煦追上去,拦在他前面。

“君麒玉!你就是把他带回景国也无济于事!世上除了血苁蓉,根本无药可以医治此血疾!”

“我带他去找血苁蓉。”君麒玉冷冷地说道,“你让开。”

“你以为我没有找吗?茫茫大漠,血苁蓉要是这么好找,我何必拖到现在!”

裴星煦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君麒玉就是这么一个冲动蛮横的人,谁跟他讲道理也不听!

君麒玉不为所动,向前挥刀,裴星煦匆忙躲闪,他武功不如君麒玉,刀风在他的脸上刮过去。

这个蛮子疯起来真的能要人命!

君麒玉已经带着宋礼卿骑上了汗血马,缰绳一甩,汗血马疾驰而去。

裴星煦追了几步便被甩开了。

“君麒玉!”裴星煦恨声大喊,“你这个蠢货!我楼兰皇室受血竭症折磨,逃不了早逝的诅咒,世代举国之力至今也只找到过两颗血苁蓉,你一个人带礼卿去找,是要害死他!你听到了吗?你是要害死他……”

君麒玉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暴风雪中。

“来人!来人!”裴星煦急着召令,“把他追回来!”

……

“君麒玉,你要带我去哪里?”

宋礼卿被君麒玉紧紧搂在身前,他浑身酸软无力,气息不足。

“我肯定能找到,世上没有我办不成的事,你信我。”

君麒玉信誓旦旦,虽然他心里全然是茫然一片。

宋礼卿知道他这不可一世的脾气,海底捞针的事他也说得这么笃定。

其实根本不可能。

“我不去,我要跟星煦在一起,我答应他过了年就成婚。”

“想都别想。”

君麒玉闷声说。

“与你何干?”宋礼卿反感道,“我跟谁在一起,爱哪一个,你管不着!君麒玉,你没资格管我……咳咳……”

宋礼卿咳嗽起来,他稍急促就喘息不断。

“你现在病重,我不跟你吵架。”

君麒玉的嘴唇闭上。

“那你就放我回去!”宋礼卿勒令他,“我就是死了,也要在裴星煦身边,不要死在你眼前!”

“别把这个字挂在嘴边……”君麒玉忌讳地皱起了眉头,“我不许。”

君麒玉耍起赖来,宋礼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气得咬牙切齿,一口咬在君麒玉的胸膛上。

君麒玉拧了一下眉心,一声不吭地策马出了王城,奔向了荒野。

宋礼卿咬住君麒玉的一块肉,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甚至能看到君麒玉里衣渗出一个血牙印,可君麒玉纹丝不动。

宋礼卿泄气地松开了嘴。

“礼卿,你的唇好凉,是不是太冷?”

君麒玉将他的披风敛起,尽数包裹住了宋礼卿,所有的寒风都挡在了外头,宋礼卿只有一张脸露出来,

他头脑发昏,没力气挣扎,闭上眼睛,意识越来越模糊。

君麒玉知道马背上颠簸,一离开王城就放缓了一些速度。

但楼兰的追兵立即就追了上来,他们的骑兵骁勇善战,速度丝毫不比背负两个人的汗血马慢多少,一队骑兵很快围上了君麒玉。

“裴星煦这是要跟我动手?他可想清楚了代价,楼兰和景国的结盟他还要不要了?”

骑兵首领答道:“王的命令是接回未来的王后,殿下还请通融,要是误伤了太子殿下对谁都不好!”

“王后?他们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君麒玉被这两个字所刺激,率先发难,他直接持刀冲向对方最薄弱的地方,手起刀落,那骑兵举起长矛硬接,一声金鸣,巨大的力量从长矛传到手腕,这骑兵立即手腕关节断裂,痛呼一声,被打下了马。

“他……他好大的力气!”

骑兵首领才想起君麒玉在西域战场的威名,忙道:“景国太子天生神力,大家当心!”

君麒玉不敢再逗留,纠缠越久追兵只会越多。

但骑兵穷追不舍,本来不想杀人的君麒玉,在对方差点误伤宋礼卿时,打出了怒火,他下手也不再留情,片刻之后,路边留下了两具骑兵的尸体,身首异处。

裴星煦率兵追来时,看到路边一具一具的尸体,越来越心凉,最后找到的唯一活口,就只有断了一只手臂的骑兵首领。

“景国太子武力高强,我等有辱王的使命。”

“他逃去哪里了?”裴星煦问。

“往西边去了。”

裴星煦望向远方。

整个楼兰王都是一片绿洲,受雪山融水形成的母亲河滋养,周围尽是沙漠,尤其是西边人烟稀少,就是骆驼进去了也难以出来。

君麒玉的马蹄印已经被风沙掩盖,难以追踪踪迹。

裴星煦喃喃说道:“他竟然没有回景国,真的去了沙漠……”

“王,我们还追吗?”

裴星煦目光变得哀戚。

“撤兵吧。”

……

三日后,黄沙漫天中,落日余晖下,出现孤零零的一匹马,汗血马虽是血统优良,但连续跑了三日,又不吃不喝,前蹄不小心踩到一处流沙,便无力地跪了下去。

马背上的人滚落下来。

君麒玉高大的身躯成了肉垫,将宋礼卿护在身前。

宋礼卿也被颠簸苏醒,他这两日昏迷不醒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

他直起身,抓到的只有一捧沙。

宋礼卿看不清东西,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沙砾砸到脸上刺痛不已。

“礼卿,你没事吧?”

君麒玉爬起来,拍拍宋礼卿身上的沙土。

宋礼卿一言不发。

君麒玉看了一眼夕阳,太阳已经快落下了,一进入黑夜,沙漠就是极度的严寒,他寻了一个能避风的沙丘,将汗血马牵过来,又将宋礼卿安置在汗血马的前面。

“我去找找吃的,礼卿,我就在附近,你别怕。”

宋礼卿还是没有回答他。

君麒玉不敢走出太远,让宋礼卿始终在他的视线内。沙漠里食物稀缺,君麒玉空手而归,他只能寻了一些干枯的草,喂给汗血马吃了,又拾起一堆枯烂的胡杨,用火石生起篝火。

篝火驱散了严寒,宋礼卿冻僵的手脚才稍微暖和起来。

君麒玉取来水囊,递到宋礼卿的唇边。

宋礼卿依旧没有动。

君麒玉坐到他的身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一意孤行把你带到这鬼地方来。礼卿,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裴星煦在一起,比杀了我还难受。”

君麒玉注视着宋礼卿的眸子,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跳跃。

“礼卿,我一定能找到血苁蓉,你信不信我?”

君麒玉手掌搭住他的肩,宋礼卿扭身躲开。

“别碰我。”

宋礼卿冷声严词拒绝他的接近。

“你怕冷,我身上暖和……乖。”

君麒玉像是哄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正是这口气触怒了宋礼卿。

“君麒玉,你以为你纠缠不清,说几句俏皮话,我就能原谅你吗?和你重归于好吗?”

“我没有……”

君麒玉嘟囔着低下头。

“礼卿,你离开我的时候,走得那么决绝匆忙,连一句告别的机会都不给,连个懊悔的时间都不给我。你要是现在还恨我,就打我骂我都好,我这儿有把刀,你实在把我恨之入骨了,一刀杀了我,只要你解恨。”

君麒玉把他的刀递到宋礼卿的手里。

宋礼卿握着刀,胸膛起伏,然后抬起了手。

“好啊,反正我寿元已绝,你这么爱我,就陪我一起去黄泉路吧!九泉之下你再来跟我提原谅二字!”

宋礼卿的刀落下来,君麒玉眼睁睁看着,躲也没躲。

刀最后落到了旁边,陷入了沙砾中。

君麒玉看了一眼埋了一半的刀。

“你舍不得杀我,礼卿,就证明……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舍不得?你太高看自己了。”宋礼卿冷笑道,“你死了,我也就死在这沙漠里了。”

“如果我找不到血苁蓉,我陪你一起。”

君麒玉断然说道。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沙漠,广袤无垠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宋礼卿心里的那道防线终于破开了。

“君麒玉!你为什么非缠着我不放?!我这辈子不想见你,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不行吗?你当真以为我不恨你吗?你知道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和他人夜夜笙歌的什么感觉?你知道我流那些血,受那些刑,你要把我宋府全家赶尽杀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这手上的烙印,我亲自削掉的时候,有多疼?!我不是不恨你,我是恨不了,你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是景国的未来,我能杀了你吗?我装得云淡风轻,是因为我没力气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