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麒玉说的合适的居所叫望卿楼,是麒麟府最高的建筑,这楼建来适合登高远眺,无论是白天的细柳夕阳,还是夜晚的皎月繁星,景色都是极好的。
主要是视野开阔,宋礼卿住着也能心境开朗,减轻些烦恼忧思。
“礼卿,你看这儿怎么样?喜欢吗?”
宋礼卿跪倚在栏杆边,一眼看过去,城里的街道巷陌尽收眼底,再远一些的沙漠胡杨也依稀可见。
“喜欢。”
宋礼卿分析了一下,望卿楼旁边就是麒麟府的外墙,要逃出去也方便,只要翻过围墙就行,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君麒玉不让他回楼兰,他总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早早准备个退路。
连出城最近的路线他都选好了。
“这就好。”君麒玉总算满意了,又说道,“你再看另一边,是府里府里的花圃,这个季节……桂花都开了吧?”
宋礼卿换到另一侧,花圃里栽种着各式的花种,名贵的普通的都有,此时金桂最盛,秋菊也含苞待放。
“开了。”宋礼卿侧目问道,“小笛呢?她没来西北么?”
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宋礼卿还是挺想念的。
而且这西北麒麟府他跟谁都不熟,显得孤零零的。
“我问了,管家说这丫头告假回京城探亲了,你要是想她,我命人把她接过来,她伺候你最顺心。”
他们不知道,小笛因为在府里和胡月儿不对付,每天总要针锋相对几次,小笛烦了,才干脆告假回京城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外人不知。
“那你什么时候出兵去楼兰?”
宋礼卿迫不及待想知道裴星煦的消息。
“那也得等我养几日伤吧……咳咳——”君麒玉一脸脆弱地咳嗽起来,说道,“你看我这满身伤的,柔弱不能自理,你就只顾你星煦哥哥的安危,一点都不管我的死活?”
“好吧。”
看君麒玉的伤势,宋礼卿再催的话,未免显得太过残忍。
安顿好了宋礼卿,君麒玉才回了麒麟府的大殿,方才的伤病孱弱一扫而空,他坐下来,侍卫将一个身穿囚服,被五花大绑的人,扔在了殿中。
“殿下,此人是一名劫匪,抢掠庄子,杀老弱妇孺十七人,证据确凿,罪无可恕。”
君麒玉扭头问道:“齐太医,此人可用?”
齐邈看了一眼嘴里被塞了麻布,呜呜讨饶的死囚,躬身回道:“臣只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就五成,最差也不过是一辈子瞎了。”君麒玉身上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他斩钉截铁道,“战事紧迫,我没有时间耽搁了,那就全拜托齐太医了。”
“遵命。”
……
宋礼卿在望卿楼住了三日,这三日君麒玉倒是每日都来,且带来些关于楼兰的消息。
箫太子在西域筹划多年,招兵买马,又撺掇楼兰不少平民奴隶谋反起事,楼兰的人民本就不满贵族苛刻的统治,民心溃散,分崩离析,现在整个楼兰已尽在箫太子的掌控之下。
“那星煦哥哥呢?”
“探子没有他的消息。”君麒玉摇头答道,“要不就是战败后藏匿一方,要不就是被箫太子抓住囚禁了吧。”
“那就是生死未卜了?”
宋礼卿心里焦灼起来。
君麒玉不可否认:“嗯,可以这么说。”
宋礼卿长叹一口气,说道:“唉……连消息都探不到,你也太没用了。”
没用……君麒玉的脸抽了一下。
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可比别的任何恶毒的词来得更厉害。
“我现在就去飞鸽传书,令边关的斥候都出动。”
“等等。”宋礼卿皱眉问,“你没有刻意懈怠吧?”
君麒玉也不太指望得上,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想营救裴星煦,指不定他现在正幸灾乐祸呢。
这个卑鄙的坏东西。
“没有啊?怎么会呢?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懈怠让裴星煦去死?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裴星煦死了对我又没好处……好吧有一点好处。”君麒玉辩解道,“但是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呢?是吧。”
宋礼卿咬了咬唇,低下头来。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就是有点着急。”
君麒玉受宠若惊,安抚他道:“没关系,你能理解我一片真心就好了。”
宋礼卿还是觉得君麒玉走的时候未免太轻快了。
虽然想法有些不自量力,但宋礼卿决定自己去边关,他要亲眼亲耳得知的消息才安心。
所以翌日一大早,宋礼卿背上了一个包袱,里头装好了十几个大白馒头,悄悄摸摸走到围墙下,垒上他这几日搜罗来的青砖,只要翻过围墙,他就逃出去了。
正当宋礼卿踩在青砖上,身后响起一个女子声音。
“你是谁?在这里翻墙做什么?”
宋礼卿吓了一跳,脚一崴,“哎哟”着直接摔了下来,青砖纷纷倒塌,稀稀拉拉掉了一地。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她身穿艳红色的纱丽,蓝眼珠长眉毛,是西域的女子,宋礼卿有点眼熟,至少有四五份相像了。
“胡奴儿!”宋礼卿惊呼出声。
这女子听了,不屑地嗤了一声:“我是胡月儿,不是胡奴儿。”
“啊?”宋礼卿问道,“你是他妹妹?”
“谁是他妹妹?”胡月儿不爽地说道,“我虽然替他的身进的麒麟府,得以伺候在殿下身边,但我和他不同,我以后终究要摆脱他的影子,是要做太子妃的女人……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谁?”
“太子妃。”
宋礼卿想了想也不对,又更正自己。
“以前的。”
“嘁,哈哈哈——”
胡月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哈哈娇笑起来。
“你要是太子妃,我还是景国皇后呢。”胡月儿走近一些说道,“你是想说,你也是前太子妃的替身吧?”
“替身?”宋礼卿不解。
“你是被殿下强掳来的吧?”
“是啊。”宋礼卿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就是被君麒玉强行带来的。
“我当然知道,我这几日听说了,殿下带回来一个人,藏在这望卿楼里,原来就是你。咱们的太子殿下还真是念旧情,喜好搜罗旧情人的替身。”
胡月儿高深莫测地说完,蹲下来凑近一看,宋礼卿虽然脸上有些灰飞,但掩盖不住隽秀的五官,她自持美色第一,从未把中原的美女放在眼里,更别说男子了。
但眼前这个人,眉目清冷中,带着一些痴傻单纯的娇憨,琼鼻丹唇,却一点都不女气,反而有一种书生的英挺斯文,听闻中原的探花郎风流潇洒,那应该就长这副模样。
而且他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呆滞,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胡月儿争强好胜的心居然触动一下,都生不出拿他当对手的心思。
“你的确颇有几分姿色。”
胡月儿敛了敛心神,重新摆出冷漠的脸色。
“谢谢。”
宋礼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泥灰。
“我没有夸你。”胡月儿恼道,“想来,你跟先太子妃应该长得有几分相似,才会被殿下看上。”
“为什么这么说?”宋礼卿还是不懂。
胡月儿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呆瓜。”胡月儿压了压嗓子说,“悄悄告诉你,先太子妃就是一位探花郎,你虽然傻,但长得很像读过书的。”
“啊……”
宋礼卿张着嘴,这是什么要紧的大秘密?
“行了,你一大早在这翻墙干嘛?”胡月儿神色一变,惊恐道,“你想逃走?!”
宋礼卿赶紧对她做出嘘声的手势。
“小点声,你别声张,让君麒玉知道了我就跑不了了!”
“你……”胡月儿万分不解,“你干嘛逃走?这太子麒麟府的荣华富贵你不想要?”
宋礼卿郑重地说:“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成亲了。”
胡月儿满脸惊讶道:“哦?你有娘子?”
“不是娘子……”宋礼卿不知如何启齿。
“那是情郎了?”胡月儿更讶异了,“太子殿下知道这事儿吗?”
宋礼卿点头:“知道啊,他都亲眼目睹我俩成亲的。”
“……”胡月儿一时语塞,“殿下怎么想的?连成了亲的人都不放过。”
宋礼卿摊手说道:“我哪知道他。”
“原来如此,你还年轻,情情爱爱的有什么重要的?权势财富才是真实的。”
胡月儿看他懵懵懂懂的,也懒得跟他说这些深奥的道理。
她抱着手站立在一旁,说道:“那你走吧。”
宋礼卿把地上的大白馒头捡起来,重新塞回包袱里,这可是他每一顿偷偷省下的伙食,虽然沾了灰,但撕掉一层皮还能吃。
宋礼卿垒好青砖,扒在墙头,回头问道:“你替我保密?”
胡月儿欣然点头:“嗯,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真好。”
宋礼卿感激不尽。
“你走了我还少一个对手,不过想争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胡月儿看着他稍显笨拙地扒在墙头上,然后毅然翻过去,听到沉闷的落地声音。
“……”
胡月儿等了一会儿。
“你还在吗?……你确定你这身手能逃走?”
“我没事!”
墙那边传来声音。
“当心被捉回来打断腿。”胡月儿忍不住说。
“多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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