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驰车一路狂奔着,终于在下午六点赶到了乔港。
唐肖廷想起曾经看过报道,乔港原是一个小鱼村,近十年来得到某富商投资而迅猛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津海市沿海区域最为富裕的集镇港口,人口也从当初的几十户,发展到现在的上千户。
所以,要想在这么大的一座镇子里,找两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况且每一个被他问路的人都对他投以怀疑的眼神,同一回答“不知道”。
难道申东贤给的情报是错误的?
眼看天色已经尽黑,他光是问路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已经七点多钟。
他将车子开到海边防护堤上,堤外是一片美丽的海滩,绿色植物从堤边向一排别墅蔓延过去。
他想,最后再问完这几家还没有结果的话,就打电话再与申东贤确认。
他随意选择了中间的某一户,推开白漆木篱笆,穿过庭院的草坪,扣响门扉,然后退开两步等候着。
两三分钟后,门从里向外推开,出现的是纪品堂的一脸慈祥,看到他时,仿佛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爷爷只淡淡地望他一眼,转身回屋。
“爷爷,”唐肖廷还没有从惊愕中回神,见爷爷转身就走,他叫了一声便忙在玄关脱了鞋,拖鞋也没来得及穿,急急跟了进去。
爷爷不开口,他居然也不敢说话,见爷爷在长沙发上坐下,他也乖乖在坐在侧首,目光四处扫视,然后再转回来,殷切地望定威严的老人。
“咳”,纪品堂轻咳一声,语气平淡地道:“厨房里有饭,自己去吃。”
唐肖廷暗暗舒了一口气,又马上不安地道:“爷爷,雪妍呢?她在哪里?”
纪品堂微眯着眼睛望着他,“你找雪妍要说什么?”
“或许她什么都不愿意听我,”唐肖廷诚恳地说:“但是我想见她。”
纪品堂目光转向窗户,长叹一声,“她在海滩。”
唐肖廷一秒都没有犹豫,起身便奔出家门。
他从报道上知道,这一片海滩因为水质纯净,自然风光优美,已经成为近年来度假旅游的圣地。
所以,海滩上闲闲地漫步的人有很多,他只好在夜色里努力辩认,脚步匆匆地越过一对对的情侣。
他一直往单身女性去寻找目标,最后走了极远仍未发现纪雪妍,已经走到游人稀少的地方,想想纪雪妍孤身一人绝不会来到这么远,便又转身往回走。
这一次他脚步放慢了些,在渐渐接一座灯塔时,他看到两个女孩在慢慢在绕着灯塔转圈,似是在闲聊。
其中一人身形颇为熟悉,身上一方长纱巾在风中飞舞,衣裙飘飞。
他心头有些激动,谨慎地走近,然后站在灯塔柱子之下,等两个女孩转了一圈又回转时,他看清了纪雪妍的脸。
她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纪雪妍身旁的女孩轻声说了句什么,走开了。
纪雪妍脸形似又清瘦了不少,在灯光下显得苍白,只是唇色却异常的红润,长发在风中飘逸着,似乎她整个人就快随风飘去。
唐肖廷脚下一动,几个大步走到她跟前,长臂一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纪雪妍只觉鼻间涌进熟悉的檀香气息,多日来飘浮的思念突然间有了着落,眼眶一热,心酸难抑,长睫扇了两扇然后垂下,盖住眸中情绪,两行清泪坠下。
“雪妍,你不要再躲我。”他低沉着嗓音道:“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纪雪妍喉中哽住,沉默不语。
唐肖廷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想到申东贤的行告诫,大手轻抚着她头顶又道:“不过,现在你先别回津海,等这阵风波过去之后再回来,我会再过来看你。”
她仍然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不禁有些焦急,却又不敢逼她太紧,想与她单独多呆一会,又害怕她被海风吹病了,将她身上纱巾围住她头颈和肩头,握住她又手又道:“你怎么瘦这么多?你不要再瘦下去了。”
她却垂下头,拢了拢胸前纱巾,抬步走向堤岸。
他紧走两步跟了上来,执起地一只手握在掌心,与她并肩,背对着灯塔的光线,纪雪妍不易觉察地唇角轻轻勾起小小的弧度。
他似乎是太多情了,她想。
纪品堂冷眼望着孙女和这个不知道还算不算孙女婿的人相携归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回房间去了。
唐肖廷看爷爷有意腾出他们两人独处的空间,心头暗暗感动。
纪雪妍解开纱巾,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我还没吃晚餐,”他说,“现在很饿。”
纪雪妍心头一软,默默转身进了厨房,唐肖廷紧紧跟着,靠在琉理台边,看她很快为他煮好一碗鸡蛋面。
她关上炉火时,他俯身在她颊上轻轻一吻,然后端了面碗坐到餐桌旁。
纪雪妍则抿着唇,解下围裙走了。
她始终不曾说话。
他轻叹着,大口地吃面,这是几日以来他吃的最安心的一顿饭。只因这个屋子里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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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房间里,纪雪妍呆呆坐在床边。
唐肖廷的到来是她始料不及的,她自己居然对他并不抗拒也是她始料不及的,本来以为经过那些报道之后,经过他亲口承认与艾依莲的恋人关系后,她会厌恶会排斥。
但是刚刚在灯塔下乍一看到他时,当他紧紧拥抱她时,那阵喜悦就快撞破胸膛。
爱了他那么多年,看来真的不能说忘就忘。
又或许是多日的别离已经冲淡了她心头的忧伤?
正当她发着呆垂眸胡思乱想时,只听门上轻扣,她抬头时他已经走到床边,低头望着她。
要拿他怎么办呢?她还在想。
他也在想,要拿她怎么办呢?
安静得似乎静止的空气里,纪雪妍首先打破了沉默,眸光转开,淡淡说道:“浴室在那边。”
唐肖廷心头欣喜,本想叫她先用浴室,但一看她装束应该已经洗过澡了,便听了她的话进了浴室,他奔波半日,早已经疲累不堪。
纪雪妍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安排他,有些焦躁地推开了阳台的落地玻璃门,一阵清风,扬起门边薄纱,她脚步一跨,身子隐到了薄纱之外。
阳台正对着一片草坪,春末已是绿意盎然,草叶上的露珠在路灯下闪着点点细碎的光华。
她趴着阳台,眨着眼睛,心头似喜似悲,一阵喜悦,又一阵失落,似在云霄一般起伏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神游了多久,只觉背后一暖,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她肋下横在她腰间,一阵清晰的檀香气息轻轻拂过她颈畔。
她一垂眸,看到那双手臂是光-裸的,她想起他没有可换的衣服,喜欢裸-睡的他定是什么都没穿吧?
温热的气息忽然欺近,她颈侧被吻了一下,只觉心头一跳。
“雪妍,你可有想念我?”他轻声问,声音沙哑低沉。
纪雪妍则感觉十分意外,因为这听起来极象是在说情-话,在她对他的认知里,和他与她的关系里,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她惊愕之间,他却突然转过她身子,手指拨开她遮在颊侧的发丝,然后双掌停在她肩头。
他果然,只在腰间围上了浴巾,身上肌肉在灯光里隐见硬朗的线条。
“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他低叹,俯低脑袋,炽热的唇落在她唇上。
她闭上眼睛,恍惚地想,她又沉沦了,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轻吻,就能俘获她,他一直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那就沉沦吧,不管明天他又身在何方,这一刻,她只听从心里的召唤。
“我说过的,我除了你,谁都没有碰过。”当他将她抱到床-上时,他低语道。
而她,几乎就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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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夏初,天亮得颇早。
纪雪妍在唐肖廷的怀里醒来,她感觉自己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梦,直到背后炽热传来,她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昨夜,他来了,他们热烈地纠缠到半夜,她抛开一切,用尽全力去爱他,然后相拥而眠。
现在,天亮了,他要离开了吧。
“雪妍,你醒了吗?”他突然说话,手掌伸了过来,将她双手握在掌心,“我要回去工作,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纪雪妍轻悄悄地点头。
然后,紧贴在她背上的温热身体退开,然后是他进浴室洗漱的声音,和他穿衣服出门的声音。
她想起来好象有话还没有说,急急地也爬了起来,披上睡袍就追出门口,他已经走到楼下。
“廷哥哥……”然后,她目光盯在一楼客厅的大电视上一动不动。
艾依莲满脸哀戚地对着镜头,泪水涟涟地说:“我刚刚……得到检查结果,我怀孩子了……”
更多的话筒递到她嘴边,有人急不可耐地追问。
“孩子是谁的?”
“艾小姐,孩子是谁的?是不是唐少的?”
艾依莲眼眶一红,忧伤地质问道:“你们怎么能这么问?除了肖廷,难道我还会怀别人的孩子吗?”
唐肖廷只觉头脑轰地一声炸开,又似乎刚刚听到纪雪妍在叫他,他猛然回头,看到她正站在二楼的扶手旁,脸色苍白,连唇上的血色都消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