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妍出门时,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准备折回去取时,看到唐肖廷的车门没有锁,钥匙留在车上,于是想也不想就开了出来。

她并未想过要去向哪里,只是一味想要逃开,当她驶入高速公路时,在雨中超越过一辆辆汽车时,她才突然回神,松了脚下油门。

她瞬间清醒,不管心头如何麻木,但是绝对不可以将自己置于险地。

她稳稳地抓住方向盘,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很差,不适宜驾车,强令自己心无杂念地专心驾驶,她才发现身心疲累,昨夜与他一夜缠绵,令她腰腿仍然酸软,坐得很痛苦,在看到指标牌上的服务区标志后,她松了一口气,靠向右道。

进了服务区,她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包包和手机都没有带出来,从车上找了几十块零钱,她买了两杯黑咖啡,坐在便利店窗边慢慢啜饮。

其实她现在更适合吃些食物,但她胃口缺缺。

每当一些念头一起,她就强压下去,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连同昨夜的所有记忆,都不要去想。

喝完了两杯咖啡,她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拿着车钥匙转出门口时,突然看到自己的银色卡宴车正在驶近,她忙又缩回身子,躲在门边。

银色卡宴缓缓驶过,渐行渐远,她才从门后出来,回到车里呆了许久才离开服务区。

既然他就在前面,那么她就慢慢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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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肖廷一路没有发现黑色奔驰的影子,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他一路上冒雨快速行驶,难道她比他开得更快吗?

这个念头令他更是害怕,眼看已经进入津海绕城高速,出口众多,追踪再无方向。

“你一定要回家等我!”他再次祈祷。

可是,当他回到家并没有发现她时,他紧崩的神经简直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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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无处可去,纪雪妍又回到了华凯丽园。

打开大门的瞬间,她一眼便看到蓦然从沙发里站起来的唐肖廷。几个小时不见,他被雨打湿的头发和衣衫,令他看起来居然有一丝沧桑。

她赶紧转开目光,匆匆换好拖鞋走向楼梯。

“雪妍,你怎么淋湿了……”他冲了过来,抓住她双肩:“谢天谢地,谢谢你回来!”

他想拥她入怀,她却将他推开。

纪雪妍心头掠过剧痛,从来,都是他在拒绝她,而现在,她却要主动割舍他。

她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走上楼,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坐在床沿,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

房门被敲了敲,传来唐肖廷的声音,“雪妍,你快脱掉湿衣服,洗个热水澡,你生病爷爷会很担心。”

对,爷爷会担心。

她木然解开衣扣,走进浴室。自从家里只剩下她和爷爷的那一天起,她和爷爷就互相是对方的一切。

简单地冲洗过后,她就爬进了被子里,时而理智,时而冲动,把一颗心搅得一片片碎掉似的,疼痛而清醒。

好想一觉睡了过去,醒来后一切又都回到从前!

这样一夜未眠,直到天亮,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她起床,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穿上文艺的灰色亚麻长裙。

她打开房门的动作,惊动了坐在楼下沙发里的唐肖廷,他猛然站起来,转身望向二楼。

短暂的对视之后,她踩着楼梯一步一步下楼,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

她显得很困顿,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晴下面一片乌青之色,然后,她经过他面前,坐到他侧面的单人沙发里。

她终于要问问题了吧。唐肖廷倒了两杯水,放了一杯在她面前,才在长沙发挨近她的那一端坐下。

“你昨晚没睡吗?”他先开口问道,其实他的仪容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雪妍探究地望着他,许久才突然说:“廷哥哥,那些是被偶尔拍到的吗?”

唐肖廷握着水杯的手一紧,缓缓摇头,肯定地道:“显然不是,是有人故意拍的。”他知道否认没有任何用处,纪雪妍的痛,必须一刀斩下去迅速切除才不会复发。

只是这一刀,不知道是会将她解脱出来,还是会令她坠入更深的深渊。

“那么,你并不是在和艾依莲约会吗?你们只是偶尔遇到被同框拍到吗?”她仍隐隐期待,如果他承认是被误会,她一定选择相信他。

唐肖廷知道她的心理暗示,她仍然想要相信他,但他知道,否认并不是最好的解释,他也并不打算欺骗她,摇头说道:“不,我和她是相约见面。”

那么说,是没有误会了。纪雪妍心头一阵抽痛,她靠在沙发背上,捂住心口。

“你们是恋人关系吗?”停了许久,她终于问出这句令她剜心剖肝般痛楚的话来。

“……”唐肖廷闭了闭眼睛,掩去眸中的震动,是或不是,要如何回答?最后,他缓缓答出一个字:“是。”

强撑信念的某根柱子突然崩塌,心头突然间荒凉,纪雪妍缓缓站起身来。

唐肖廷目光凝注在她身上,紧张地看着她木然走向楼梯,她在登上第一级台阶时突然摔倒,他吓得跳起来就奔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搂住她。

“雪妍,雪妍……”他只能一声声地唤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令她不痛,“你要怎样?雪妍,要上楼吗?”

她闭着眼睛,想着那名“我牺牲了爱情来娶她”,原来,他居然放弃了明星女友来跟她结婚,他的牺牲是如此之大!原来,在他的感情世界里,纪雪妍真的什么都不是!

真是一个悲伤的现实!

她轻轻推开他,重新站起来,紧紧抓着扶手,一级一级地踏上台阶,站在最后一级时,她转身望着他。

“如果你敢于公开承认你们的恋人关系,”她深吸一口气,心已经疼痛到麻木,“我会放你自由。”说完她便转身进房,紧紧关上房门。

这道门此刻在唐肖廷心里,是无比的厚重,他知道他再难打开。

她的心碎了,他再也补不好了。他呆呆地立着,颓然坐在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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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依莲怀着十分好奇的心拆开快递包裹,一只纸盒子,里面又套着纸盒子,在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时,拆到了最后一个纸盒子,里面是一只移动存储盘。

好奇特的礼物,是谁寄的?她又翻开快递单,想从上面寻找痕迹,但在寄件人信息栏里,却是一串明显错误的信息。

寄件人有意隐瞒身份,这令她生出一些警惕,将存储盘装进包包里。

她还有一段拍摄任务就收工,这个包裹既然来得如此神秘,想必里面藏着的秘密也非一般,她需谨慎对待,还是回家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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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雪妍趴在**,闭着眼睛,苍白着脸,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浓郁的水气。

明明前一日还相拥缠-绵,几个小时就变生肘腋,她心头思绪凌乱,要怎样安慰爷爷?要怎样安慰一直盼着孙子的唐爸爸?

“雪妍,”他在门外轻敲,“我进来了。”

唐肖廷没有等待屋里的回应,径自推开了门,端着一只托盘,慢慢走近床边。

纪雪姨只觉身心疲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旁边的床垫往下一沉,她知道是他坐到床沿。

“雪妍,你起来吃点东西好吗?”他轻轻将她身子翻转过来,感觉她气息微弱,不禁吓了一跳,“雪妍!你怎么了?”

她想推开他的手,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只好深深呼吸调整气息,微微张开眸子,“我没怎么,只是累,我不想你碰我。”

唐肖廷却不想放开她,双手一搂,将她抱在怀里,亲着她脸颊,“雪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对不起。”

干了的泪痕再次有泪滴滑过,纪雪妍再次说道:“我不要你碰我,你的手摸过别的女人,从此以后你不要碰我!”她声音微弱,语气却坚决,含着深深的伤痛。

“我没有,除了你,别的女人我谁都没有碰过。”他拥紧她,强调道:“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纪雪妍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信,紧绷的身体莫名一松,再也没有力气挣扎,虚软无力。

唐肖廷取过托盘上的水杯,放入吸管,凑到她唇边,“来,先喝水。”

她却头一偏,避开吸管。

唐肖廷压抑地轻叹,“雪妍,你要听我解释吗?”

她轻微地摇头。

她不要听,他苦恼地,想了片刻才说:“爷爷打电话来,他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但请你放心,我签应过帮你经营好品堂实业,我一定不会食言。”

他是在作分手前言吗?一定是这样了,现在事情已经爆光,他也该回到恋人身边去了。纪雪妍悲伤地想着,心脏抽痛得连呼吸都疼了起来。

“所以,你一定要振作,”他试图慢慢激起她一些生气,“即使你要恨我,也需要有力气,喝点水好吗?”

恨他吗?纪雪妍自己也不知道。

“乖,听话,”他将她一缕发丝拨顺,手掌在她颊畔停了一会,又端过水杯,“如果你自己不喝,我就用嘴喂你。”

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抬眸哀怨地看他一眼,张开嘴咬住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