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只想找到爷爷。”思索片刻，纪雪妍如是回答。
夏茉心头有一件事，想要跟纪雪妍说明，但碍于时机不对，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两人默默吃了些点心，时间便已经过了中午。
“我看，我们就在这里用午餐吧。”纪雪妍按了服务铃，招来服务生点了菜。
夏茉静看纪雪妍的言语动作，早已经脱掉了当年天真稚嫩，变得沉稳而自信十足，而且，她的表情里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朦胧感，虽然一直淡淡微笑着，但仿佛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纪氏授权期的事，在津海早已经不再是秘密，而在那一天，势必会发生很多事情，纪雪妍不能没有所准备。
“授权期马上就要到了，你还是要做些准备才好。”进餐到半，夏茉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唐少那边是什么想法我不清楚，但那一天你一定要拿出你的姿态来。”
纪雪妍筷子顿了顿，垂眸道：“我的姿态，我该用什么姿态？还真要好好想想。”
“总之，届时一定会发生很多事情，”夏茉不好点明，只提示道：“我师兄……呃，纪飞辰，是唐少的律师，如果有必要，你最好是跟他见见面，我们也常常提到你的。”
纪雪妍抬眸笑了，“提到我么？纪大律师何以会提到我来？”
“自然是因为你们失踪的事，”夏茉知道两位老爷子仍未回归，心头反而比纪雪妍更是沉重，“现在你回来了，对于师兄来说，也算是一件喜事了。”
纪雪妍抿唇浅笑着，梨涡甜美，但眼神却深幽，“我知道了。麻烦夏律师回去跟他讲一声，我回来了。”
.
当纪飞辰从夏茉口中听到这一句转达时，反而沉默了，他的反应与夏茉的想象差得太远。
“师兄，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你不是一直都在思念她吗？”夏茉奇怪地道，伸出五指在他发呆的眼前晃了晃。
纪飞辰推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拿了手机和车钥匙，从她身旁走过。
“哎，你去哪里？”夏茉叫道：“我也去。”
从在学校的时候开始，夏茉就爱黏着纪飞辰，虽然每次都被纪飞辰甩掉，但下一次她一定还会高声宣布“我也去”。
到得现在，说“我也去”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几次真的随了他去，所以这次，说完她就已经转身，准备继续加班做案子。
“去喝两杯，来吧。”纪飞辰在门口甩回一句话来。
夏茉惊愕地张大了嘴，愣了两秒才“噢”了一声，赶紧关了计算机跟了出去。
纪飞辰挡着电梯门等着，看夏茉风风火火地跑到门口，然后放轻脚步跨进电梯，嘲笑道：“你这不稳重的样子，有哪一点是灭绝师太的风范？你根本配不上那个绰号。”
夏茉背靠着金属墙壁，长叹道：“是啊，我明明是青春美少女，是谁偏要给我那么一个绰号的。”
玩笑的背后，纪飞辰心情仍然莫名沉重着。
“不如，叫上你的客户一起啊，”夏茉提议道：“那位唐大少爷，我好象两年没见到他了。”
纪飞辰想了想，当真掏出手机拨了号码。
.
艾依莲心头思绪起伏着，对于陈香珍提议让她来收购品堂实业的事，她是从未敢想过的。
本来艾尔林提出这个收购案，她已经非常吃惊了。
她自然是要全力反对的，与唐肖廷谈判拿到品堂十家商场的经营，唐肖廷已经非常不高兴了，现在正想着授权期到了，自己交出来就是了，公司裸眼她经营得亏损，但碍于当初那个不能言说的约定，料想唐肖廷也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如果欧银集团真要收购品堂实业，而起因是因为她把品堂实业经营得亏损到无法弥补，那唐肖廷会如何对她？
即使自己拿着两个老人相威胁，恐怕他也不会再象从前那般听她的话了吧。
她已经在房间里踱了无数个来回，思虑仍然没有结果。
想到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唐肖廷，心头思念顿起，翻出号码就拨。
电话接通了，但那头却没有人说话，只听一片杂乱的声音，各种人声。
“喂，肖廷，”她叫道：“你在听吗？”
.
唐肖廷握着手机，穿过舞动的人群，终于看到坐在吧台边的他的律师，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纪飞辰看到他，招呼道：“哎，你这么久才来，帮你点好酒了。”
唐肖廷走近，腿一抬坐到高脚椅上，“干什么叫我出来喝酒？你要浇什么愁？”
纪飞辰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抬了抬下巴道：“你电话通着呢。”
唐肖廷低头看着仍在通话状态的手机，面上表情冷了几分，“不重要的。”手指一按，将通话中断。
然后，他目光看向旁边的女士，皱眉道：“这位是？”
纪飞辰将一杯调酒推到唐肖廷面前道：“你们见过，只是你忘了。我向你提过她的，灭绝师太。”
夏茉狠狠瞪了纪飞辰一眼，“你非得将我的形象一毁到底么？”
纪飞辰不理会她的恼火和嗔怪，只望着唐肖廷。
“原来如果。”唐肖廷端起调酒浅饮一口，“我开车来的，这一杯就行了，你说有事要说，就请说吧。”
纪飞辰苦恼地爬了爬头发，“虽然我决心要放弃不再去想，但今天夏茉告诉我雪妍回来了，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唐肖廷眼神一凝，眸子犀利地向旁的夏茉望过去。
夏茉举了举手，点头道：“对，我告诉他的。”
唐肖廷越发困惑，“你们见过面？”
夏茉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聚了一下而已，没说什么，她只让我告诉师兄，说她回来了。就这么简单。”
纪飞辰又饮了一口，颇有些落寞地道：“其实，我只是偶尔想喝两杯，叫你们来陪，并没有什么要紧话讲。”
唐肖廷本就气闷，想着纪雪妍什么时候与这两个人走得这样近了，心头颇不是滋味，却也不好表露，端着酒杯浅啜慢饮。
酒吧里光线昏暗，彩灯不时射一束过来，照得各怀心思的三人脸上神色忽明忽暗。
台面上的手机屏幕一闪，迅速亮了一下，夏茉眼尖，看到是有短消息进来了。
唐肖廷解了屏锁，打开了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叔叔方便载我回家么？”
夏茉眼睛余光里看到唐肖廷脸上闪过欣喜，放下只喝了一半的酒杯，一边跳下吧椅一边道：“失陪了，你们慢慢喝。别醉了，明天我要跟你讨论事情。”
他走了，象一阵风。
“跑得可真快。”夏茉笑道：“看来是重要的人找他。”
.
满江红酒楼的夜。
纪雪妍坐在临窗的位子上，这里没有屏风遮挡，任何经过的人都会看到她。
她安静地坐着，看着一本杂志，眸光闪亮，手久不时伸到桌上的碟子里取一粒核桃。
几分钟之后，桌旁人影一晃，小鱼坐到她对面的位子上，取了一粒核桃喂入嘴里，忙碌地道：“姐姐，你真的让我把车开回去？许阳也已经回去了，那你呢？你都没车了。”
纪雪妍头也不抬，“叫你开走你就开走，其他的事莫要多问。”
小鱼气眼珠转了几转，忽然笑了，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姐姐是要约会，今晚不回去了吗？”
纪雪妍抬眸瞪她一眼，“不回去我睡哪里？”
小鱼“啊”了一声，愣了一下，站起来道：“好吧，我快闪了，免得一会遇见。”
同样冰雪聪明的小鱼走了，纪雪妍看了看时间，预想着唐肖廷应该快到了，离他刚刚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杂志上，翻过一页，赫然醒目的标题：“纪氏品堂实业发展猜想”。
她惊诧地张大了眼睛，一行行看下去，居然是对品堂实业经营现状的剖析，从经营模式到财务状况，仿佛十分了解内幕。
她刚看了一半，便见窗外灯光一晃，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号码闪了出来。
他来了，就在窗子下面，隔着车子的前档风下班微微仰头地望着她。
纪雪妍向他略点了点头，迅速收好手机，拿着杂志和包包，经过柜台时，将手上的杂志向总台服务员亮了亮道：“这个我拿回去看，明天还你。”
服务员满脸堆笑道：“您慢走。那个不用还也可以的。”
门外，唐肖廷已经降下车窗等候着，纪雪妍这次却没有上后座，径直拉开前门上了车。
唐肖廷看着身穿淡绿纱裙的女人坐进位子里，一边拉下安全带，一边将眼睛柔媚地向他看过来。
“美丽不可方物。”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纪飞辰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印证着眼前的人，一无二致。
“谢谢叔叔特意过来接我。”她说。
唐肖廷突然轻笑，“雪妍现在跟我讲话，总是礼貌得象在对着陌生人。”
纪雪妍眸光垂下，无意识地落到他握在排档杆上的右手，“叔叔好象饮酒了。”
唐肖廷也垂眸，手掌突然离开排档，轻轻握住她的，举到唇边，在她手背上落下一记轻吻。
纪雪妍笑容僵在唇边，眼里是翻滚的情绪。
“雪妍好象吃核桃了。”他突然说，轻轻将她的手送回到她的膝上，淡淡瞟了一眼她另一只手上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