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肖廷站在落地窗前，昏黄的光线里，他没有开灯。
这里是纪品堂的办公室，几年来，他偶尔会来这里看看，想念着老爷子在这间办公室里时那种安心的感觉，或坐在纪雪妍曾经坐过的沙发里。
今天他给纪雪妍打了好几通电话，她一直没有接听，他知道凡事适可而止，所以没有再打。
她一定有不接听的理由，而他却没有一直打扰的理由。
他一直呆到深夜，知道今夜再难收到回应，这才回到华凯丽园。
一进家门，站在玄关，看着一室清寂，心里没由来地感觉空**极了，孤独感瞬间抓住了他。
他没有换鞋，转身又出门下楼。
一股执著，一缕思念，他驾车驶上了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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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吉婶通完了电话，纪雪妍的思路又回到正与小鱼讨论的计划上来。小鱼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婴儿肥的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眨个不停。
纪雪妍用笔敲了敲小鱼的脑袋，“专心。”
小鱼咧着嘴笑，“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唐先生又来的话，要不要让他进门呢？”
纪雪妍瞪了小鱼一眼，“又在胡思乱想。”嘴上虽然嗔怪着，但她心里却不禁掠过一个念头，如果他真的来了，她会让他进门吗？
小鱼目光回到资料上，“姐姐，你什么时候才正式跟梁思雨见面啊？她掌握着品堂集团的很多机秘哟。”
纪雪妍怔了怔道：“现在还没到时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
小鱼知道姐姐一向做事严谨，也不再多问，又将资料从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了，这才合上文件夹。
纪雪妍却仍在研究夏力白天发来的邮件，只有几行字，写的是一个地址，附着一句话：“到这个地址去找蓝猫先生。”
蓝猫，多奇怪的名字，一定是个化名吧。她如是想，关了电子邮箱，起身伸了个懒腰。
小鱼把文件整理好，在墙壁上按了按，旁边无声地弹开一道小暗门，那是一个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而这个按钮精巧得肉眼分辩不出来，与墙壁同一颜色。
“姐姐，你那个……作品真的就那样搁着了？”她一边把文件放进保险柜里，一边问道。
纪雪妍正伸长手臂做舒展动作，一个长呼吸完成，这才答道：“嗯。等我办完这些事再说。”
一道亮光破空划过，小鱼迅速向监视器瞧去，看到大门口的画面里，一辆黑色轿车刚刚关了大灯，停在门口。
她凑近细瞧，感觉轿车有些眼熟悉，车头的奔驰车标令她脑中灵光一闪，嘻嘻笑着望向纪雪妍道：“姐姐，曹操来了。”
纪雪妍一愣，来到监控器前，手指在控制器上调整画面，拉近，放大，然后懊恼地咬唇。
是唐肖廷的车。这么晚他还来做什么？
小鱼瞧一瞧监控画面，再瞧瞧纪雪妍，决定还是避开为好，迅速关上保险柜门，打了个哈欠道：“姐姐，我去睡了，免得跟他碰面。”
纪雪妍目光往旁边的月历看了看，那上面，在今天的日期和前后日期都用红笔划了圈。她暗自轻叹，手指一按旁边的按钮，在监控画面里，大铁门缓缓向两边滑开。
门外的黑色轿车并没有马上驶进来，似乎还在犹豫。
或许是晚饭后工作太久，她忽然感觉有些饿了，没兴趣再看监控画面，转身下楼，记得许阳似乎采购有存粮留在冰箱里。
在经过大厅的窗边时，看到黑色轿车已经驶进了院子，她随手在门边对讲机上按下关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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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大铁门缓缓地关上了，唐肖廷一阵心安，仿佛那张门截断了他的某种退路，令他可以安心地走进那座房子。
大厅的灯亮了，他看到纪雪妍从窗边走向厨房的方向，他才惊觉自己居然没有吃晚餐，若是从前，她会责备他吧。
现在，他仍希望她会责备他。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走进厨房时，纪雪妍正在琉理台边切着什么，炉火上架着锅子。
他一时间不知道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他也知道，他若不说话，大概她也不会言语。
“这么晚，叔叔还来做什么。”她突然开口，语气里似问句，又不似问句。
而对于她叫得越来越顺口的“叔叔”两个字，他感觉自己已经无力改变。
“突然很想你，我就来了。”他说，慢慢踱到她身后，看到她正在切西红柿。
对于他似在表白的句子，纪雪妍只是平淡地扯了扯唇角，这样违心的话，他似乎说得越来越顺口了呢。
而最要命的是，她居然并不觉得反感，她原本以为在那样的恨过之后，至少是会抗拒他的，至少会厌恶他的接近的，但经过昨夜，她发现自己所有的以为都不成立。
但她现在很清楚，也很清醒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并不害怕会再次陷入感情里。
“我做宵夜，叔叔要吃吗？”她背对着他问。
唐肖廷心头有一些不好的预感闪过，因为她这种完全没有抗拒或厌恶地接受他，反而令他不安。
但眼前，他似乎没有更多思考的余地，老实地说：“我还没吃晚餐。”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略加责备，但现在，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淡淡地说：“就快好了。”
虽然唐肖廷表示自己没吃晚餐，但盛在他面前的那碗面条却并不多，与纪雪妍那碗相当，同样只是半碗。
“宵夜不能吃太多。”她居然解释道。
唐肖廷吃得很认真，很慢，最后将汤汁也喝得一点不剩。
他心里一直在矛盾着，虽然纪雪妍这么轻易让他登堂入室他算是很开心，但也很意外，总觉得一切过于顺利，必然蕴藏着不可预见的伏笔，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会存在。
“雪妍，我只是想看看你，所以……”他推开面碗，将筷子放得很整齐，“我先回去了，谢谢你肯见我。”
纪雪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消失了去，轻轻点头，“好，叔叔路上小心。”她说这话并不是客套，而是基于他是儿子至亲，所以也说得诚恳。
他点头，起身，她也起身相送，为他打开院子铁门，站在门廊下看他上车，将车倒出院门，向她挥了挥手，绝尘而去。
她则关了大门，返身上楼，一路想着唐肖廷近日来的举动。
他说爱她，说想念她，说深夜来访只是因为想见她，这些都在她的预期之外，本来以为可以轻易地将他树为敌对，但似乎，她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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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肖廷出了那道门，感觉一阵轻松，紧接着又一阵沉重。
天知道他压抑了多久，犹豫了多久才让自己说出告别的话来，天知道他有多想留下。
而她的毫不挽留，说明什么呢？对于他的来去并不在意？或是早已经料到他会离开？
几年前她一直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脸，现在讳莫如深，毫无破绽，似乎一直戴着一层没有喜乐的面具一般。
“雪妍，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手肘支在车窗上，指尖夹着香烟，苦恼地自语，“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能变回从前的你？”
然后，他又自嘲地笑，“再也回不到当初了，而我却多么的希望能回到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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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依莲一直在想着唐肖廷的那句话，“如果你不在乎你与陈女士的关系的话，随便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她与陈女士之间的什么事？
她有些不安地踱着，品堂实业的这间办公室她已经呆习惯了，越来越舍不得。
其这她更喜欢纪品堂的那一间，但唐肖廷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半步，并以此作为她得以经营品堂实业的条件之一。
真是个奇怪的人，那么忌惮一个老头子，说不定已经是个死人了呢！
既然想不通唐肖廷为什么会提到陈女士，那么她索性也不想了，按了内线，对秘书命令道：“叫梁经理到我办公室来。”
秘书显得很小心冀冀，答了声“是”。
这是四年来艾依莲换的第八个秘书了，她的原则是，一个秘书任期不能超过半年，然后直接辞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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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雨接到秘书的电话便上楼来了，经过秘书室时，看到才工作半年的秘书神色惶然，不禁问道：“怎么了如希，你怎么这么闷？”
秘书李如希愁眉苦脸，恭敬地道：“梁经理，艾总叫你到她办公室。”
梁思雨皱眉，“我知道艾总找我。但我是问你怎么了。”
李如希摇摇头，“我没事，梁经理您快进去吧。”
梁思雨在门上轻敲，又回头看了一眼年轻的秘书，她知道李秘书家境清苦，猜测她或许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艾依莲居然亲自来开门，笑盈盈道：“进来吧，梁经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梁思雨掩上门，随着艾依莲来到落地窗边，这个窗户的位置虽好，却并不如纪老爷子那间，也不如唐肖廷那一间。
“思雨，你坐。”艾依莲热络地说，指着窗边的沙发。
梁思雨虽然受艾依莲器重，但却一直谨慎地坚守着上司和下属的距离，从不逾越一分，只点头笑了笑道：“我站着就好，艾总有什么事请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