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三人加上李承修今日算是彻底的跟旧勋贵们做了一个大的切割,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云初他们将自成一派。

这个派别的首领是云初,以温柔,狄仁杰为辅,以长安为基地,以长安本地官员为群,以大唐太子李弘为心,以大唐安定公主为矛,以西域佛国国主娜哈为臂助,将要堂堂正正的参与大唐朝政中枢权力的争夺。

对于新出现的云初一系,李治是乐见其成的,对于他来说,即便是没有云初派系的出现,也会有别的派系出现,只要军权没有大的变化,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云初一系人马是一群以经济为核心,以造福天下为目的的一群干吏,只要他们初心不改,对于大唐社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如果他们的初心改变了,李治下手拔除的时候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朝中无派,千奇百怪,这是一句非常精辟的话,李治虽然说不出来,却也一直这样认为。

李绩心如姜桂老而弥辣,总觉得自己身为贞观旧臣的硕果余存,就有义务帮助那些注定要被皇帝抛弃的旧臣们寻找到一个出路。

他选择了孤悬海外的倭国。

虽然那里跟大唐比起来显得穷蹙,落后,却比安南那些蛮荒之地要好的多,主要是人多,几十年的遣唐使教化,也比教化安南那群住在树上的猴子强,最主要的是倭国气候与中原差距不大,寒暑分明且以农耕为主。

只要大唐勋贵子弟去的多了,不出两代人,就能将倭国改造的与大唐州县一般无二,让世上再无倭国一说。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倭国距离大唐足够远,中间还隔着一片海。

至于死在哪里,李绩并不在乎,一辈子见多了人的各种死法,不一定要老死在床榻上,死在倭国最后一战,敌人射来的最后一枝羽箭下,未必不是一个美谈。

临走前,能把儿子送到大唐最有希望的一群人手中,李绩,心无牵挂。

所以,他晚上跟许敬宗,程咬金,苏定方,梁建方等一众老臣饮酒的时候,被礼部尚书陆敦信给抓了一个现行,李绩一干人等却视陆敦信如无物,还被程咬金等人强灌了一壶杀毒药才得以逃脱。

酒喝的太多,也就那么回事,虽然年迈,这些人喝酒后的德行并不好,鬼哭狼嚎的不说,还日娘倒老子的满嘴污言秽语,真正的粗鄙不堪。

跟旁人不同,梁建方只要喝酒,就会吟诵自己在云初启发下写的《男儿行》。

今日不同,当梁建方一遍遍的高歌《男儿行》中的‘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

不等歌罢,他自己先嚎啕大哭起来。

哭罢,又断断续续的唱到‘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

“英公,我等真的百无一用了吗?”

“这天下,是我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啊……我们现在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吗?”

李绩听得双目泛红,坐中老朽更有人已经珠泪涟涟顺着白须滚滚而落,一时间,哽咽声不绝于耳。

许敬宗阴恻恻的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用之时,尔为英雄豪杰,不当用时,不过一介屠夫而已……”

程咬金咬着牙道:“云初能作此雄文,却不继承我等衣钵,非人也。”

苏定方往嘴里倒一碗酒咳嗽一声道:“人家看不起我们这些粗鄙无文之辈,人家要的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要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滚他娘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他在西域,在辽东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要冲城拔寨,在人堆里厮杀?还杀的跟血葫芦似,全身被乱箭射的跟刺猬一样,他能比我们高出一个鸟去?

没听说他掏出鸟来,人家就跪地投降的。”

每个人都在说云初,都在骂云初,可是,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清楚,拿下倭国不难,难在如何治理倭国,就这一点,在场的老将,老帅们心头都清楚,他们没有这个本事。

两军对垒,他们无惧任何人,攻城拔寨不过郊游一场,杀人放火对他们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可是,他们去倭国是准备站稳脚跟,长久统治的,是要把倭国变成他们的乐园的,如果不能治理好倭国,让那些倭人今天造反,明天起义的,他们图个啥呢。

云初治理地方的本事不仅仅表现在长安城,对这些老将们来说,大行城才是云初治理占领区的典范中的典范。

如今的大行城,已经变成了大唐在辽东楔进去的一个大楔子,还是最固定的一枚楔子,明明云初在大行城堪称恶事做尽,可是,大行城里的原来的高句丽人,却对云初这个第一任城守无比的怀念与尊敬,不但心甘情愿地让那里的高句丽人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唐人,最重要的是,他们还鄙视周围的高句丽人。

一旦周围的高句丽人有什么不好的动向,他们比大行城的官府还要焦急,往往,周边的高句丽人想要干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就被这些所谓的唐人给弄干净了。

他们当然想在倭国也形成这种风气……

李绩对守在门口的二儿子李思文道:“去唤云初过来。”

李思文立刻就去了。

这一次封禅泰山,李绩之所以会带二儿子过来,完全是因为他的长子李震在今年六月的时候病死了梓州任上,时年四十九岁。

皇帝给李震的礼遇很高,赠幽州都督,谧号为定。

见惯生老病死的李绩并没有太多的忧伤,主要是因为李震从小身体就不好,能活到四十九岁已经不算夭亡了。

李思文来到云初他们的帐篷口的时候,看见帐篷里的人也在高歌,只是没有酒肉,只有罐罐茶跟一些果子。

李承修连忙起身道:“二哥。”

李思文看着云初道:“我阿耶有请郡公过去一叙。”

云初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李思文道:“这时候,就不过去了,你将这张纸给英公,英公自然会满意的。”

李思文怒道:“尔敢对吾父不敬?”

云初没有生气,而是笑道:“我现在过去了,难免会生出一些是非来,这些是非很有可能会影响英公大计,所以,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李思文狠狠的瞪了李承修一眼,就气咻咻的回去了。

温柔道:“纸上写的是啥?”

云初叹息一声道:“一首长短句,给英公的。”

狄仁杰道:“必然精彩绝伦。”

云初点点头道:“必然啊,老英公为大唐征战一生,总要留点东西让后人念想,所以,我就给了他一曲《破阵子》,聊以**吧。”

温柔道:“你最近写东西写的有些多啊。”

云初摊摊手道:“不管是给陛下,还是皇后,抑或是英公送礼,咱们能送出啥来?只有这东西不好估价,送他们最合适。”

就在云初洋洋自得的时候,突然听帐外传来一声怒吼:“狗贼,安敢欺辱老夫年迈!”

不等云初反应过来,他好不容易才搭建好的帐篷就被人给掀翻了,云初茫然地瞅着须发虬张的李绩,才要问,没想到,苏定方的拳头就带着风声砸过来了。

云初闪身避开,却不防程咬金一记阴损的无声撩阴腿就直奔他的**,云初用钳羊马夹住程咬金踢过来的腿,才要张嘴询问缘故,就被梁建方的疾驰过来的轮椅撞了一个趔趄。

他本来能闪开的,可是,他很担心这个没了两只脚的老混蛋连人带车掉到泰山下边被摔成肉泥,只好硬生生的用肚子挡住,没想到,这个老贼不但不领情,还趁机在他胸腹位置上重重的捣了两拳,虽然没什么力,却让云初分神,于是,苏定方的砂锅大小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云初临危不惧,双臂一振挣脱梁建方抱着他的双手,脚在轮椅上踢一下,身子就朝外翻滚,于此同时还抓住了程咬金的脚,本想把这个老贼丢到泰山底下去,终究没有下手,只是把他掀了一个跟头,这一犹豫就糟糕了,慢了一瞬间,他飞在空中的身体,一瞬间就挨了五六拳以及三脚。

云初怒吼一声,双手按在刚刚偷袭成功的程处默的肩头,身体下落得同时,腰身发力,将程处默凌空摔了出去,又一矮身避开李思文的凌空飞腿,又把他给抓回来,抗在肩膀上转了一圈之后,就朝人多的地方丢了过去。

背靠栏杆,这才看清楚局面,温柔,狄仁杰正在倒在地上被七八个白发白须的老贼用十五六只脚不断踩踏,惨叫声让人不忍卒听,至于李承修则被英公亲自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呢,而这个家伙不但不敢反抗不说,还只知道抱着头哎呀,哎呀的惨叫呢。

太子李弘被目前的局面惊呆了,无数次想要冲过来帮助温柔跟狄仁杰,却被一群行动不便的老家伙们团团围住扯着衣袖,腰带,袍子,他不敢发力,唯恐自己用力过大弄死一两个。

李绩霸气的一脚踩在李承修的脖子上,回头瞅着不断揉眼睛的云初道:“老夫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