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图谋倭国,我们就需要很多的船。”梁建方看着李绩又喝了一口酒,舔舔嘴唇道。

“云初有。”

“咦,他哪里来的船?”

“辽东有一座城池叫做大行城,哪里乃是辽东最大,最繁华的一座海港,说是大唐的城池,云初在那里说的话可能更加管用一些。

这些年来,长安,洛阳两地有钱人家用的蜡烛,有九成以上都是大行城提供的,老夫听说,仅仅是每年靠岸的捕鲸船,就不下一千艘。

他们只要抓到一头巨鲸,就够那里的人吃很长时间,前年过年的时候云初给老夫送来了几桶腌制的鲸鱼肉,老夫用油煎了,味道不错。”

梁建方摸着下巴上的胡须道:“老夫为何不知,如果知道的话,应该参股一份的。”

李绩抬头看了梁建方一眼道:“你哪来的资格参股,要说你孙子梁英参股云初或许会答应,大行城,是云初在跟随老夫东征的时候,给长安府兵们谋取的一个来钱的门路,也只有长安府兵们才有资格参与大行城的生意。

你以为云初凭什么一个人就把长安府兵们捏的死死的?

人家就依靠在大行城赚到的钱,以及财货把长安府兵的生老死葬全部都给安排的妥妥贴贴。

陛下要我们这些人从去年八月就开始跟着他满世界的逛**,原因就在把我们弄开,他好派人仔仔细细的将长安城彻查一遍,这一年的时间里,邸报你也看了,就属长安的官员调动的频繁,老夫敢打赌,等云初,温柔他们回去之后,就会发现,他们麾下的官员至少有四成是他们没见过,没听说过的。”

梁建方吃了一惊道:“如此道来,云初,他们就要完蛋了,被人家给架空了。”

李绩剥一颗海瓜子吃掉里面的那点肉慢悠悠的道:“你见云初他们着急了吗?”

梁建方道:“没有。”

李绩叹口气道:“人家甚至在朝堂上向陛下建议,长安胥吏见识广博,能力出众,希望陛下可以打破官吏之间的鸿沟,重用长安胥吏,给这些出身微寒之辈一个光明的前程,不至于让这些干吏们的才华被出身拖累,泯然于众人矣。

他还说,长安对于大唐官吏们来说,就是一座大的熔炉,也是一块可以播种的肥田,只要陛下将有志之士播种在长安,将来就能收获一大批干练能用的人材。

瞧瞧,这就是人家的心胸跟底气,陛下,以及满朝文武听了,没有不竖大拇指的。想必那些留在长安的胥吏们,听到他们的县令如此的抬举他们,也会感激涕零吧。”

李绩说着话还拍掉了梁建方伸向他酒杯的手,在那块布上擦一下手上的油渍继续道:“要说云初这人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老夫着实是不相信的,可是,人家把大公无私的事情做出来了,还做的非常彻底。

麾下那些人可以离开长安,那些人还需要继续磨勘,那些人需要敲打,还需要引进那方面的人材,新来的人材如何尽快的融入长安官场,人家都说的清楚明白。

老夫就算再怀疑,也只能憋着,只要张口说他假模假样,老夫立刻就会被人戴上一顶嫉贤妒能的帽子,为世人所不齿。

可就是这样,老夫还是不信云初是一个如此大度的人,因为,这已经不像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了。”

梁建方终究弄到了一粒海瓜子含嘴里道:“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说啥?”

李绩呆滞了片刻,对梁建方道:“你跟云初一向亲厚,你去问问他,老夫想在熊津道弄一个海港,准备与倭国通商,他的大行城能支援我们一些船吗?”

梁建方点点头道:“哦,哦,他的船多,还有人手,哦,还有钱货,是该问问他。”

李绩瞅着梁建方不无悲凉的道:“你这个老货当年嗜色如命,糟蹋了那么多的女子,却没有生出一个出色些的闺女……”

梁建方抓起李绩的酒杯,就猛的喝下去了,然后迅速摇着自己的轮椅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嘟囔道:“你倒是有闺女,却总喜欢杀女婿……”

云初在听了梁建方的诉求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风向不定的时候,胡乱站队是一个很要命的事情。

长安城里的百骑司的人多,就代表着大行城里没有百骑司的存在。

在大唐,但凡是军事要地,经济重地,交通要地上必然有百骑司。

如今的大行城已经是大唐在辽东最重要的一座城市,也算是一座最繁华的城市,更是大唐辽东的物资转运的重镇。

当年,李绩带着云初他们东征的时候,本身就是奔着绝其苗裔,毁其宗庙的目的去的,这样的大军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再加上五十万府兵要缴获,要利益,要带着钱回家呢。

所以,高句丽,百济,新罗三个国家但凡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东征大军拿走了,据云初所知,他东征回家的第四个年头里,还能源源不断地得到皇帝赏赐的东征战利品。

其中,就有崔瑶最喜欢的一套青铜编钟。

这东西是新罗祖庙里面的东西,属于王侯才能使用的乐器,李治看不上,就随手赏赐给了云初,按照崔瑶的说法,云家终于有了一件可以传世的东西。

高句丽,新罗,百济那边的好东西都被运回大唐了,包括各种稍微有点技能的工匠跟稍微有点姿色的妇人。据说,那边的人家,几户人家才能拥有一柄菜刀,穷的几乎没眼看。

在这种局面之下,海上的渔民就算是想要跟他们进行交易,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想要交换到渔民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有大行城。

因为,大行城是不同的,这里属于大唐的城池,自然不在大军劫掠的范围之内,就这一点差别,就让大行城变成了辽东最富裕,也最平安的城池。

只要是辽东地方上的人,就没有不希望进入大行城生活的。

捕鲸船上的渔民是没有国家,民族之分的,他们的家园就是他们的船,一年四季都生活在船上,他们在船上生,最后死在大海里。

铜钱,金银,绸缎这些可以当钱用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他们需要好的铁锚,铁钉,铁刀,好的鱼叉,好的铁锅,针以及米粮,青菜,腌菜等等生活物资,就算是云初鼓吹的麻布,他们的需求量也很少,相比麻布,棉布,他们觉得海兽皮更加保暖一些。

通过这些常年漂浮在海上的人,他已经得知,在极北的地方,越过广袤的冰原,那里还有一些人在生活,他们居住在冰屋子里,以捕捉海兽为生。

云初知道,李绩看上了这些常年在海上捕鱼的须发如虾须的渡海虾夷人。

李绩知道在百济的对面,就住着一些虾夷人,他可能希望以这些渡海虾夷人为前驱,再去百济对面的虾夷人地盘继续扩大影响,最终南下,拿下整个倭国。

这样的想法是不错。

在百济与虾夷之间的海面上,常年都有来去不定的大风,大浪,假如没有熟悉那片大海的水手,如果遇到一股大风,别说登上倭国了,被台风一路吹到岭南都有可能。

根据云初所知,百十年后的鉴真和尚,就遇见了这样的大风,明明从登州出发的,结果下船之后发现自己到了岭南。

渡海虾夷人跟别的虾夷人连语言都不通,他们常年漂浮在海上,除非遇到巨鲸,才会出现几艘船合作的事情,否则,人家一艘船就是一个国家。李绩考虑的事情根本就是妄想。

不过,薛长风从幽州传回来的消息让云初有些迷茫了,因为,薛长风说,他在幽州看到了很多本来只能在长安,洛阳才能看到的贵公子,而且,他们在幽州只是补充了一些物资,就离开了幽州城,最重要的是,他们出城之后,就出现了一群胡人骑士,簇拥着他们一路向北去了。

也就是说,长安,洛阳的勋贵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且谋划这件事的时间,至少在半年以前。

云初不喜欢这些勋贵是真的,但是,他也不想眼看着这些人蒙着眼睛去闯一个他们非常不熟悉的世界,至少不喜欢看到他们死在倭国那片土地上。

皇帝在蓬莱又待了三天之后,见没有新的海市蜃楼出现,就准备离开这里了,不过,还是派遣登州水师都督刘仁师负责在这里建造一座新的蓬莱城。

皇帝来蓬莱的时候气吞万里如虎,离开蓬莱的时候多少有些灰溜溜的。

走出山东半岛的之后,裴行检统领的前军,薛仁贵统领的后军,直接扑向河北,幽州黜置大使郝处俊,营州都督郭待封还朝。

云初还以为皇帝会走一遭河北道,至少会踏上河北的地盘,结果,不知道是蓬莱这边的打击对李治太大,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皇帝终究没有下令去河北道,这一次直奔泰山。

张果死而复生的事情,对皇帝的打击还是很大的,主要是影响了皇帝的心境,导致原本雄心勃勃的李治,似乎失去了进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