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当人家丞相,又被皇帝当父亲看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诸葛亮的下场算是不错的,不过,他也是活活累死的。
云初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自己早早丧命,也没打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为大唐添砖加瓦的事业上。
年轻的时候奋斗,努力一下也就是了,毕竟,这是生命对人的要求。
上了年纪了,就不要凑热闹了,有这时间照料好自己的身体,多享受几年才是正经。
长安城就是云初为自己打造的一个退休养老地。
如果不是长安城实在是太破旧,太不舒适,他也想不起来改造长安。
自己就像一颗流星一般落在了这个时代,这里所有人的悲欢离合似乎都已经命中注定了,稍微修改几个人,一座城的生命轨迹,也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更加好过一些。
被人家当成权臣,最后被皇帝砍头抄家的,划不着,至于亲自参与造反再把自己信任喜欢的人统统干掉,云初也觉得不值得。
长安才是云初真正牵挂的地方,就像一个老农眼看着自己耕种的土地长出来了庄稼,就像工匠眼看着自己的劳作有了成果,甚至……甚至就像顽童眼看着自己堆积的积木变成了梦幻中的城堡一样,这种满足感不足为外人道。
人不能操心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也不能一个人把子孙万代的心都操持完毕。
所以,云初早早就给李弘一个心理准备,当他登基的那一刻,就是自己含饴弄孙,不理世事之时。
到时候,自己带着温柔,拉上钟馗一起游山玩水也好,还是探秘大唐秘境也罢,总之,就是不参与李弘的任何事情,那个时候,他应该也成一个大人了,不能再像没断奶的孩子一般到处嚷嚷着要找师父。
“师父你竟然不帮我,我们之间不可能出现让您担心的那些不好的事情。”
李弘有些发急,他原本早就想好了,等他登基了,就跟师父一起打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的大唐,没想到师父竟然会在半路上就跑了。
云初冷笑一声道:“我就不给发生任何不好事情的机会,你也休想把我拉进你的大唐这个烂泥坑。
云瑾他们你看着能用,就用,用不成就让他自由自在的当一个富家翁也挺好。”
“那我该怎么办?”李弘真的急了。
云初笑道;“好好的当你的皇帝就是了。”
“为何在师父口中皇帝好像不怎么值钱?”
“本身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也就是属于人的一份工作罢了,威风上几十年,到头来还是要死,就算不死,都老的尿到**了,还在想着明天如何弄死某一个人,太无趣了。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把我今天说的话都个给我记住,等你当皇帝当腻味了,到时候来找我,师父带着你去玩。”
李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虽然距离师父说的时间还早,他却已经有了很大的紧迫感。
许敬宗听了李弘的话之后,一言不发,躺在锦塌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帐篷顶部也不知道在想啥,不过,从他的叹息声中,李弘听到了浓重的后悔之意。
想想也是啊,许师傅伺候了大唐三代帝王了,此时正是急流勇退的好时候,如果不是念头不通达,他这个时候应该坐在许氏的大宅子里,看着一个个**的美艳歌姬,骑着马,或者驴子从家里的廊桥上经过呢……
“论到通透,豁达,我不如云初。”
许敬宗给李弘留下一句话之后,就翻一个身睡了。
心情不好,又穷极无聊的李弘抬头看到了父皇的中军大帐里还灯火通明的,里面不但有鼓乐声传来,偶尔还能听见父皇刻意保持的爽朗的大笑声。
李弘来到了大帐前,瞪着瑞春通报再进去呢。
被瑞春领进大帐之后,李弘就发现,这里除过衣衫整齐,梳着高高发髻的宫娥外,就属他的父皇,母后最为年轻,余者,都是苍髯皓首之徒。
对于这些人的来历,李弘还是知晓的,都是山东境内的大学问家,更是孔氏三十三代流传下来的底气,底蕴所在。
不过,今日即便是这些人舌灿莲花,他们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继续作威作福了,去长安城里的四门学,太学,国子监任教到死,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就算是死,也休想埋进孔林里面去。
心怀恶念,面带笑容,李弘先是朝父皇,母后见礼,然后接受了这些老人的礼敬,等老人们施礼完毕,他又挨个上前见礼。
出自云初门下的弟子,各个都是礼仪周到之辈,李弘也就是在云氏大宅里皮的不像话,在李治,武媚面前偶尔撒泼耍赖,只要离开云氏大宅,离开李治跟武媚,李弘给所有人留下的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再加上人长的也好,李治也喜欢把这样的儿子时不时的拿出来显摆一下。
“当年汉高祖意欲以赵王刘如意取代太子刘盈的太子位,却不防在一场酒宴上看到了太子刘盈身后的四位皓首老人,问过之后,得知是商山四皓之后,便放弃了刘如意取代刘盈一事。
老夫等人虽然比不得先贤,却也自认有些用处,不知进入太子门下,为太子张目可否?”
席间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见李弘刚刚坐下,就高声自荐。
只是此人用典极为无礼,即便是口吻中也满是自得之意。
李弘早就被云初训练的七情不现于面了,就算是屁股被竹板打的啪啪作响,脸上也能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来。
虽然知晓这是孔氏人等在自抬身价,向父皇,母后索要更高,更多的代价,本就不怀好心。
李弘还是笑吟吟地道:“只要父皇舍得,李弘自然喜不自胜,不过,我父皇并非汉高祖刘邦,我母后也并非是吕雉,孤王自然也不是那个天生懦弱,才华平庸的刘盈。
诸位高材,听闻孔氏一向以,‘有教无类’的胸怀来面对天下学子。
如此高材只用来教导孤王一人实在是过于浪费,孤以为,只有天下人好了,大唐才会好,只有大唐人才济济了,这大唐天下才能更加的富足安康。
到时候,即便孤王懦弱平庸一些,麾下却有如此多的人材,天下自然也能平安,富足的。
诸位以为如何?”
武媚听完儿子说的话,已然知晓太子已经很不高兴了,唯恐他破坏了目前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就举杯邀饮道:“看太子已经能为君父分忧,本宫喜不自胜,诸位,请满饮此杯。”
一轮酒喝罢,孔氏孔卓有问道:“不知太子殿下随何人就学?”
李弘客气的欠身道:“初随太子率更令郭瑜先生学《左传》,后随许公敬宗、许公圉师、上官公仪、杨公思俭进学。”
李治闻言笑道:“这孩子天生仁孝,随郭太傅学《左传》之时,郭太傅讲到到楚世子芈商臣弑杀君王的故事时,就忍不住掩书叹息:“这种事为臣子的不忍听闻,圣贤经典应该记载垂范后世的好事,为什么要记载这个?”
郭瑜回答说:“孔子写《春秋》,善恶之事都加以记载,是为了褒扬善行以劝谏大众,贬斥恶行以告诫后世。书写芈商臣的恶行正是令其罪恶遗臭万年。”
太子又说:“这种事情,不仅讲不出口,听闻也不忍心,请让我改学别的书。”郭瑜闻言称赞太子仁德,随即改授《礼记,如此,这孩子的仁孝之心可想而知。”
孔卓摇摇头道:“郭瑜学《左传》不过是得一些孔氏先人得牙慧而已,不通,不精,人云亦云尔,难怪太子不喜听他讲《左传》,若太子有暇,老夫愿意再为太子讲述一遍《左传》,以正太子视听。”
李弘平日里对太傅郭瑜颇为礼敬,不仅仅是因为这位太傅的学问精深,最重要的是这位太傅很愿意配合他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传说出来,其中就有读《左传》潸然泪下的事情。
忍不住道:“许公如何?”
孔卓摆摆手道:“荒丘狐鸣而已。”
李弘又道:“上官公如何?”
孔卓道:“凤凰落岐山,本该凤鸣三声,他叫了二十下。”
李弘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孔卓问道:“太子为何不说云初?”
李弘抬起头皱眉道:“不可说。”
孔卓大笑道:“太子可是担心提起云初,就会铜臭满身,粗陋过甚?”
李弘瞅着孔卓道:“我很担心师父会打你。”
孔卓继续大笑道:“山野匹夫,焉敢如此……”
话音未落,李弘就豹子一般的从矮几后面蹿了出来,不等在座的众人反应过来,李弘的一只脚已经踢在了孔卓的嘴巴上。
李治抬手从矮几上捡起半颗牙齿,嫌弃的丢掉,然后对武媚道:“弘儿的身手又涨了一些。”
武媚咬着牙道:“接下来,该如何收拾?”
李治笑道:“只有我们父子把别人逼疯的时候,那里有人能逼迫我父子低头!”
武媚哼一声道:“这一脚下去,没法子谈了。”
李治笑吟吟地举杯道:“诸君,饮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