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最近人多了不少,尤其是多出来的都是权贵富人,加之这些人与洛阳本地人有冲突,因此上,洛阳最近的治安很乱。
好在洛阳城里的刺客消失了,这让那些来自长安的权贵们放心不少。
不过,在洛阳城中,虽然都是大唐人,可是,洛阳,长安以及外地人可以明显的分辨出来。
自从温柔在洛阳城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他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于是,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专门研究这个问题。
在访问过很多人,做了很多的问答卷子之后,温柔骇然发现,大唐人对于大唐这个国家的认知,是以地域为认知概念的。
长安人心中的大唐,光芒璀璨,不可一世,为此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洛阳人眼中的大唐富丽堂皇,高不可攀,大唐是帝王的大唐,是贵人们的大唐,与他们无关。
至于外地人,他们只想成为长安人,或者洛阳人,其中一些来自山东,河北人的问卷内容,还不如突厥人,倭人来的让人欣慰。
温柔在查看了上千份问答卷子之后,心都要凉了。
大唐自立国以来将近五十年,中间经历了无比的辉煌时刻,偏偏大唐百姓,哪怕是有机会来洛阳的这等人物,对大唐这个国家的认知依旧极其的淡漠。
他觉得有必要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研究一下。
云初在军中,看到了温柔的来信,忍不住摇摇头,事情远比温柔发现的严重,不仅仅是百姓这样想,就连府兵们的表现也是如此。
分配给云初的八千骑兵,两千步卒,全部来自陇右道的十六个折冲府,大部分折冲府派来了最精锐的一个团,有的折冲府则送来了两个团,最后混合成了云初麾下的这支一万人的军团。
陇右道的府兵一向被人称之为骄兵悍将,是各路军队中最难以统领的军队。
这些人以各自的折冲府形成一个个的小团体,再按照地域远近,关系亲疏来组成一个个相对大一些的圈子,最后按照实力对比,相互依靠形成了六个大的团体。
原本已经被云初劝说的一团和气的十九个部将,自从真正接触军队之后,除过长史宇文静,军司马霍天成两人还算是坚定的站在云初身后,其余的十四个人已经在接触军队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融进了那六个大的团体。
“看来,本帅没有杀人立威,以至于让他们认为本帅软弱可欺啊。”
刚刚擂鼓聚将开完会之后,云初就发现自己的部下拿自己当神龛里的牌位了。
宇文静苦笑道;“君侯以前统领的是长安城的府兵,他们与君侯本就是同乡,自然以君侯马首是瞻。现如今,这些府兵全部来自于陇右道各个州府,提防君侯过度使用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呢,量这些人也不敢对君侯的将令阴奉阳违。”
云初冷笑一声道:“在本帅的军中,若不能做到如臂使指,还谈什么战无不胜。”
军司马霍天成道:“君侯不妨使用分化之计,各个击破为上。”
云初瞅着霍天成道:“计将安出?”
霍天成与宇文静对视一眼道:“折冲都尉们或许能掌控军队,可是,军队粮秣,装备,赏罚之权却在君侯。
愿意全身心听命于君侯者,粮秣,装备可以适当倾斜,不愿意全身心听命于君侯者,粮秣,装备,赏罚自然会不如意些。”
云初笑道:“以前这样做的时候,效果如何?”
宇文静见云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知晓这是一个骗不过去的主,只好叹息一声道:“他们会轮流向君侯效忠,拿到好处之后再远离君侯,一般轮上两遍之后,军务也就结束了,大家到时候拍拍屁股各回各家,从此两不相干。”
云初闻言笑了,因为他发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他非常熟悉的渠道上来了。
很早以前就能统领好全街道六十七个干部职工的云初,觉得大唐土著应该更好统领一些。
毕竟,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文盲,生活过的又穷苦,不像以前街道上那些人读过书不说,六十七个人足足有八百个心思。
一般来说,对付不听话的部下,其实只有两个办法——那就是给钱,给好处。
如果给了钱,给了好处,部下还不听话,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钱,好处没有给到位。
就算军中帮派林立,这些帮派无非也是用利益作为手段才能组成帮派。
如果云初这个主帅给府兵的利益多过帮派给的利益,收拢府兵之心就容易多了。
等到人心都收拢好了,林立的帮派被打散了,就轮到这些拿了云初巨大好处的府兵们付出了……到时候他们会明白一个道理——付出与收获必须相等。
“军中有多少可以更换的甲胄,与兵刃?”云初想了一会就直接问掌控后勤事务的长史宇文静。
“回禀大帅,大将作下拨新甲两百具,马朔两百,横刀一千,补充战马六百匹,长矛,铁枪各一千,弓两百,箭矢十二万,马战短弩两百,弩箭三千发,火药五千斤,雷火弹五千发,火油五千斤,火油弹两千。
另外,还有各杂色甲胄,兵刃两千以备危急之时武装民夫之用。”
宇文静神情自若,回答的条理清晰,数据详实,看着就像是张嘴胡说的。
云初自己就是事务官做起来的,宇文静进入军中这才两天时间,就他说的那些物资,两天时间连清点都清点不过来,更不要说如此条理清晰,数据详实的禀报了。
这家伙明显就是一个混子,而且是一个老油条,云初觉得想要整顿军队,先拿这个家伙一点错都没有。
于是,在云初大军营地,云初发布的第一号命令,就是褫夺行军长史宇文静的一切权责,发配马夫营充任马夫,独自负责五十匹战马的饲养事宜。
宇文静并不惊慌,只是在听到云初的军令之后呆滞了片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里露出来了马脚,还被云初给抓住了。
宇文静被发配去养马,在云初军营中并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在一个新的军营中,如此剧烈的人事变动,也算是寻常。
宇文静在马夫营地没有亲自养马,而是将自己养马的军务交给了别的马夫,别的马夫也把这件事当成寻常事务,愿意效劳,一切看起来都理所当然的时候,云初在马夫给战马喂夜草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马夫营里……
呼呼大睡的宇文静按律当斩!
宇文静再一次看到云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的时候,梗着脖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初沉吟片刻对宇文静道:“一介行军长史,竟然可以越过统兵大将,直接指挥八千铁骑,宇文静,你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宇文静满不在乎的道:“此乃军中常例。”
云初闻言笑了,来到宇文静面前道:“我刚刚说了,你把这件事想的简单了。
假如这支军队不能为我大唐所用的话,他就是有害的,既然是有害的,那就要连根拔除,你别忘记了,这可是军队,无需证据确凿。
念在你父亲的份上,赶紧派人想办法吧,从现在起,你只有五个时辰的时间,午时三刻一道,没有陛下的旨意,你的人头一定会落地。”
宇文静盯着云初的眼睛道:“你不敢。”
云初摇摇头道:“你父亲督军陇右多年,自贞观十六年病逝之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对陇右折冲府还有如此大的影响,以至于遗泽到你这个从四品的行军长史,佩服,佩服。”
军司马霍天成看云初的目光已经不太对劲了,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恐惧之意。
他觉得云初不是要从宇文静手中夺回军队的所有控制权,而是想让整个宇文氏灰飞烟灭。
霍天成这个局外人都感到恐怖的事情,宇文静却表现得极为淡定,对云初说出要在午时三刻斩首他的话语毫不在意,更对云初话语中威胁要弄死他全家的意思,假装听不懂,毫无畏惧的被人绑在架子上,不向云初求饶,也不肯立刻派人去寻找外援。
云初也不着急,在天亮之后,就再一次擂鼓聚将,准备让全军都观摩一下宇文静被当场斩首,趁机立一下他大将军的军威。
一万全副武装的府兵站在漫天的黄叶里,已经是无边无沿的场面,云初骑在马上,不时的抬头看看天上有些清冷的太阳。
秋日里的太阳走不到头顶,因此,云初还特意弄来了一个日晷来计算准确的时间。
眼看着日晷的影子就要抵达午时三刻的时候,大唐帝国肥胖的兵部尚书任雅相如约而至。
见云初笑眯眯的看着他,任雅相就长叹一声道;“君侯是明白人,何必把场面弄得如此不堪呢?”
云初笑道:“我这人还算聪明,该明白的自然会明白,不过,我更想知道,是谁给陛下出了这个分化折冲府以钳制主帅的法子?
大军还没有遇到敌人,自己内部就已经四分五裂,这是败军死国之相,你这个兵部尚书,难道就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吗?”
任雅相有些尴尬的道:“人我带走,再给君侯派一位更好的行军司马来。”
云初瞅着日晷的影子慢慢的划过午时三刻,缓缓地摇摇头道:“晚了。”
话音刚落,任雅相就听到一声号炮的响动,面色大变,冲着云初高声道:“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