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面没有人才,对于老功勋来说不一定就是坏事情,因为,家里没人才的老功勋一般都能善终。

最可怕的就是爷爷是老功勋,父亲是大功勋,儿子是小功勋,孙子还是那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人家。

长孙家就是这个模样!

根据英公知道的消息来看,长孙无忌的那群儿子,除过长孙冲死的极其诡异,还有活着的希望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死在了岭南。

李绩知晓,自己只要一死,英国公府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败落下去。

这样的结果很对不起他战神李绩的一世英名。

可是,没办法,这些年来他忙于军阵疏于对子孙的教导,导致家里的两个嫡子秉性平庸,长子李震体弱,只能以文官身份就任宗正寺少卿,这还是陛下优容的结果,可惜,他连这个职位都不能胜任,只能迁梓州刺史,前些时间来信说,恐将不久于人世。

次子思文就更加的不必说了,那就是一个标准的老纨绔子弟,多年青楼赌坊的历练结果就是如今也缠绵病榻。

这样的身子骨,别说振兴门楣了,连一个子孙都没有给他留下。

好不容易有一个看似不错的孙子,却是一个天生的坏种,李绩原本想要好好地栽培一下的,结果,在栽培的过程中发现,这个孙子最大的特质便是可以让英国公府被满门抄斩。

那个时候的李绩还有追求,那就是东征辽东,可以捞取灭国擒王之功,达成他超越李靖的目的。

因此上必须清除后患,所以才在徐敬业打猎的时候放了一把火,想要把他烧死。

结果,徐敬业活着回来了,而弄死亲孙子这种事情,李绩能做出一次已经很了不起了,让他下第二次决心,则超越了李绩的承受能力。

好孩子都是人家的……

尤其是在看到云初之后,李绩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急,不燥,该决断的时候雷厉风行,该隐藏的时候则悄无声息。

李绩对于云初的评价,要高于薛仁贵跟裴行俭两人的,原本想着云初能够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大唐军中的柱石一般的人物,以后还能庇佑英国公府继续繁荣一两代人,等待英国公府再出一个不错的子孙,借助今日帮助云初的恩情,给子孙换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偏偏云初在眼看着就要成为大唐军中新的宠儿的时候,却转头就成了文官……

李绩是何等骄傲之人。

云初既然不识好歹,他自然不会上杆子的去硬往跟前凑。

把徐敬业丢给云初,就当是云初还他最后一笔人情。

就目前来看,云初让徐敬业去了吐谷浑,几乎是徐敬业个人能力发展的极限了。

这两年,李绩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就算徐敬业的表现没有那么显著……终究是自己的亲孙子……这一点无法更改。

自己这个作阿祖的,总要为孩子做点什么……既然徐敬业畏惧云初如虎,阿祖就代他除掉这个心魔。

一个真正的战神,即便是老了,如果想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依旧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李绩仅仅用一头牛,就验证了云初的各种反应,这对下一步对付云初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大军——不动则已,一动——必定是雷霆万钧。

薛仁贵的刀法名字就叫做雷霆万钧。

就是站在牛背上居高临下的冲着骑在马背上的云初一顿乱砍。

每一刀似乎都有万钧之力,每一刀都快如闪电,而云初在枣红马灵活地走位下,总能接住来自薛仁贵的攻击。

云初现在已然很肯定薛仁贵脚下的那头野牦牛性情真的很温顺,也就是因为长得丑了一点,凶恶了一点,才让云初如临大敌。

说起来,送这头牛来长安的那些吐谷浑人死的可真是惨,他们知道这头牛已经被驯了好久,性子很温顺,不会伤人的,偏偏云初对这头牛的认知上有偏差。

此时,云初终于明白那些吐谷浑人临死前为啥会叫唤的那么悲愤了。

薛仁贵一连劈砍了云初二十几刀,见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就用力的在牛头上踩一下,这头牛居然很听话的慢慢向前走,在薛仁贵的驱使下利用他庞大的身躯想要把云初跟枣红马挤压到教军场的中间去。

薛仁贵的武功都是大开大合的马上功夫,自然需要广阔的地方才能施展的最好,而云初因为有多变的身形,导致他在狭小多障碍的地方能取得更多的优势。

趁着薛仁贵去了牛头位置,云初趁机跳上了牛屁股,双腿发力,怀抱横刀向薛仁贵冲撞了过去。

薛仁贵横刀挡住了云初的锋刃,两人开始在牛背上角力,横刀与横刀摩擦不时地爆出一溜火花,而四条腿踩踏的牛身子可就倒了霉,即便是野牦牛有很厚的牛皮,当牛皮被四条健壮的大腿踩踏的皱起,中间的牛皮却紧绷着,随时都有裂开的危险。

野牦牛吃痛,哞的叫唤一声,就开始胡蹦乱跳,想要把背上的两个人掀下来,无奈牛背上的两人的脚底像是在牛背上扎根了,无论这头牛怎么胡蹦乱跳,两人在牛背上还是不动如山。

“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薛仁贵的双眼距离云初的眼睛只有一尺之遥,此刻,他的双眸微红,跟两人脚下的野牦牛有的一拼。

“我怎么就卑鄙无耻了,你倒是给老子说清楚。”

“你现在老子检阅大军的时候,在太子检校大军的时候,利用这头牛挑战我,继而打击老子在军中的威望。”

“胡说八道,这头牛是英公的,既然他老人家希望见到我们兄弟大战一场,军神的要求,咱们可没资格拒绝,趁机大战一场就当给老功勋助兴了。”

薛仁贵猛地发力,将云初推开,云初趁机一脚踹在薛仁贵的横刀背上,阻止他追击,两人身形分开,依旧是一人站立在牛头,一人站立在牛屁股上。

解除了绷皮之苦的野牦牛再一次叫唤一声,在教军场上连跑带蹦跶,屁股后面还总是跟着一匹枣红马,没事就举起前蹄踩踏一下野牦牛。

刚才一场大战,让教军场上的大军,以及云初带来的不良人团队们看的大呼过瘾。

如今,一个回合过后,教军场上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人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较量,就连太子李弘也觉得这是自家师傅没事找事。

两人站在颠簸的牛背上四目相望。

薛仁贵道:“英公对我有恩,某家不想论英公的是是非非,既然我们两人大战一场乃是英公乐于见到的,那就干干脆脆的大战一场好了。

反正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我当我的县令,你做的将军,我们风马牛不相及,你看我不顺眼作甚?”

薛仁贵缓缓举刀,刀尖指着云初沉声道:“在老子的军中,人人不思如何作战,如何为国效忠,却处处盘算着结束‘上差’之后,如何在长安谋一个油水丰厚的管事职位,仅仅是乱我军心这一条,老子就不容你。”

说罢,就在牛头上踩一下,几乎是一步跨过两人将近三米的距离,横刀直奔云初胸口。

三米距离对于腿长手臂长的薛仁贵来说,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才见薛仁贵动手,下一刻刀锋已经直抵云初心口,云初挥刀**开薛仁贵的长刀,蓄势待发的左拳就照着近在咫尺的薛仁贵的鼻子就轰击了过去。

薛仁贵摆头闪开,左腿提膝凶狠的朝云初小腹位置撞击了过来。

云初此时收回了横刀,藏在肘后朝薛仁贵扑过去,抱着挨薛仁贵一膝盖,也要用藏在肘后的横刀切断薛仁贵的脖子。

军伍中自然不缺乏高手,如果说刚才这两人还只是普通的比武范畴,这一刻,几乎就是生死相搏了。

只听当啷一声响,两柄横刀在牛背上相撞,云初也间不容发的避开了薛仁贵凶狠的一击。

薛仁贵副将程务挺见两人厮杀的凶险,就看看站在树上的太子李弘,拱手道:“太子殿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还请太子殿下喝止。”

李弘摇摇头道:“这个时候喝止,谁先停手,谁先倒霉,只有等他们打完这一回合之后才成。”

程务挺回头见云初跟薛仁贵再一次打在一起,小小的牛背已经成了两人的血肉战场,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防守都险到了极致,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两人分神。

就在此时,云初双手握着横刀从牛背上纵越而起,掌中横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薛仁贵的头颅,这一刀他根本就不考虑防守,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跟薛仁贵同归于尽的打算,看的李弘掌心全是汗水,浸透了李思给他包裹的厚厚的麻布。

薛仁贵没有采取跟云初同归于尽的打发,高举横刀朝云初劈下来的刀锋迎击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朽木断裂之音,云初的横刀从中断折,而薛仁贵的横刀,也在这一击中耗尽了生命,也断裂成了两截,不等飞在半空中的断裂刀尖落下,两人脚下的野牦牛却哀鸣一声,抢先四蹄跪倒在地……

云初握着半截刀身,看一眼插在地上的另外一半,对薛仁贵道:“打平了如何?”

薛仁贵回头看看站在一边一脸无辜的枣红马道:“你养了一匹好马。”

云初看看薛仁贵腿上的马蹄印子道:“这已经是一匹十七岁的老马了。”

薛仁贵道:“我不管你在军营外边干什么,但是,军营里面,是某家说了算。”

云初点点头道:“好,不过,我从没有干涉过你的军务,一次都没有。”

薛仁贵叹息一声道:“你对军伍的干涉,远比你想象中来的大。”

云初瞅着英国公府的方向缓缓地道:“二三子戏于军前,英公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