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佛是一件非常玄幻的事情。
云初愿意把这一现象称之为一个人对世界万物的感悟超过了常人,已经没有办法跟常人一起交流了,所以才进入了另外一种高妙的境界。
后世人常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神学的尽头便是死亡,所有人类无法理解的,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的东西,终究会归结于死亡。
我死了,你又能拿我怎样呢?
死亡就像是一堵墙,活着人在墙的这一端,死掉的在墙的另一边,两者并不互通,所以,人们对死亡的猜测是最多的,钟馗甚至愿意下死力气修建出一座十八层地狱来。
总体上,所有的宗教都告诉我们一件事,人类死亡之后都是去了一个更高维度的地方,生命也因为脱离了躯壳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这可能就是佛家所说的,大解脱,大自在。
从来都没有一个真正的死人从高墙的另一边回来,告诉人们那边要比这边好的多。
即便是有,也一定是骗子。
在大唐时期成佛与否,是佛家自己界定的,因为他们是最权威的,也是最有耐心来解说这一现象的人。
所以,老猴子杀人从不认为自己是在造孽,他只是简单的认为,把这些不好的人弄去了另一个世界改造去了。
做这种事情应该功德无量,所以,老猴子也认为自己是佛,反正大唐时期的神仙谱系,佛陀谱系都不完整,他愿意舍弃自己的肉身,补全其中的缺憾。
中国的文化就是这么来的,一个个,一代代先辈们前赴后继的拾遗补缺,让中国的神龛上,佛堂上站满了神仙,佛爷。
建国后之所以没有了鬼怪,是因为人们把这一可以继承,发扬的通天之路给砍断了。
就连佛陀都埋怨用黄金铺满大地求他讲经的人,说自己卖的便宜了,以至于后辈子孙没了衣食。
这一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呀,越往后的子孙们,成佛的代价就越高,因为佛国的佛陀位置是有限的。
哪怕佛经上说,天上的佛有无量量那么多,对于繁衍不断的人类来说,不算什么。
这一点,愚公有很强大的道理要说。
所以,佛国里,娜哈是佛,老猴子是佛,法华大师就不是佛,他只是一个和尚,一个老和尚。
佛国有了一个光明佛娜哈,又有了一个黑暗佛老猴子,因此上,当娜哈这个光明佛在的时候,佛国的百姓们的日子就很好过。
对于光明佛娜哈来说,有她一口吃的,就绝对会有百姓们一口吃的,所以,这是他们日子最好过的时光。
不过呢,光明的尽头就是黑暗,当娜哈这个光明佛离开佛国回到长安之后,黑暗佛就成了这里唯一的统治者。
老猴子准备在娜哈离开佛国之后,就准备修建一座高大的石头城墙,将整个佛国用城墙包裹起来。
这又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他算计过,至少需要十年光阴才能建成。
等十年后城墙修建好了,娜哈再一次莅临佛国的时候,又可以将光明,安定,祥和的生活带给人间。
娜哈舍不得把所有的糖萝卜吃光,这样甜蜜的好东西总要带回大唐,交给李弘种在东宫才好。
她非常的担忧李弘,那个贫穷的大唐太子,如今就靠着种新庄稼谋生呢。
娜哈有些后悔,自己走的时候应该再借给李弘一些钱的,要不然,他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东宫的墙上都长着草呢……
李弘一个人走进了长孙家。
昔日繁华的长孙氏如今变得冷冷清清,虽然是炎炎夏日,满头白发的长孙无忌却披着一件锦袍,孤独的坐在长孙氏的后宅院子里,背靠着一颗结满了果实的石榴树自斟自饮。
长孙无忌没有抬头看进来的是谁,只顾着喝酒,吃菜,明明吃的很快,去看不出半点的仓促。
李弘提起酒壶给长孙无忌面前的空酒杯斟满酒,又拿起筷子替长孙无忌布菜。
长孙无忌喝完酒,吃光了李弘给他布的菜,见李弘还要继续伺候他,就按住李弘的手道:“我以前就是忘记了上下尊卑,才有今日之祸,以后,不要这样了,老夫受不起。”
李弘一言不发,执拗的给长孙无忌的酒杯倒满了酒,还端着酒杯送到长孙无忌的嘴边。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弘这才低声道:“喝醉好,最好一醉醉到夜郎西。”
长孙无忌道:“你父皇不是要把我送到黔州吗?怎么又去了夜郎西?”
李弘难过的道:“本来是送到蜀中黔州,我冒死向父皇求情之后,我父皇就把舅爷发配黔西南了,然后,我就不敢求情了,这都是我的错。”
长孙无忌沉默片刻道:“大差不差的,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多走六百里路罢了。”
李弘又为难的道:“大表叔他们被发配岭南了,我想求情,希望把大表叔他们发配到西域去,鉴于前一次为舅爷求情的下场,我不敢说。”
长孙无忌又喝了一杯酒道:“御史李巢什么下场?”
李弘倒吸一口凉气道:“已经斩了。”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道:“是辛茂将下的手,还是许敬宗下的手?”
李弘道:“是大理寺会同三司审理之后,确认李巢谋反迹象明显,就当场斩首了。”
长孙无忌皱眉道:“为了诬陷我,连律法都不要了吗?”
“许敬宗说《永徽疏议》在解释《永徽律》条文的时候多败笔,多瑕疵。”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
李弘想了一下道:“舅爷为何不反抗,就这么任凭一介狱卒就把长孙氏拆分的七零八落。”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对李弘道:“我知道,我没有造反,没有反抗,这让你父皇很是为难。
告诉你父皇,如今这煌煌大唐,有我长孙无忌的一份血汗在里面,是我们一群人披肝沥胆建立起来的,更是老夫一生的心血所聚。
金瓯无缺之下,太平盛世已经昭显,就不要再弄破了,不要再弄得民不聊生。
你回去告诉你父皇,老夫不知进退,喧哗于朝堂之上,轻视了皇帝,犯下了为人臣子的大忌。
死不足惜,如果皇帝想要长孙无忌死的更加合情合理,老夫也可以当堂认罪。
只是……这长孙府邸之内的人,大多数都流淌着与皇帝差不多的血,能饶了,就饶了吧,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件衣衫穿,莫要把他们送到岭南之地活活的磋磨死。
毕竟都是亲眷啊……”
李弘皱眉道:“就没有别人可以说这些话吗?我担心我说了,父皇会降下更加严厉的惩罚。”
长孙无忌又喝一口酒道:“树倒猢狲散,此时,也只有太子进言,皇帝才不会降罪于太子,若是别人多说一句话,只怕是性命难保。”
李弘道:“这朝中,难道就没有了直言敢谏的人了吗?”
长孙无忌嘲讽的道:“长安县治下的西市上,有一个潦倒的老酒鬼,自称褚遂恶,有浪**子投掷酒壶于褚遂恶的身上,要他当场作文,褚遂恶也不拒绝,每每饮酒之后就有大不敬之言献上。
这样的人本该被官府缉拿,车裂于市,官府中人却对其不闻不问。
李弘啊,褚遂恶求死而不可得,老夫求生不可得,这就是老臣的下场。
去吧,去跟皇帝说,长孙无忌没有谋反之心,只求让全族得活。”
李弘再一次给长孙无忌斟满酒,将裘衣给长孙无忌披好,就离开了长孙氏。
他进来的时候,一路上的窗户上被捅破了很多的洞,没一个洞里都有一只渴盼的眼睛。
他离开的时候,那些窗户上的破洞里,又布满了眼睛,还隐隐传来婴儿哭声,很快,婴儿的嘴巴就被堵住了,生怕惹恼了李弘。
离开长孙氏的时候,李弘喊过来一个粗壮的校尉,对他道:“敢骚扰女眷,本宫就杀你全家。”
校尉不敢抬头看李弘,李弘又道:“送一百担粮食进去,送一千斤肉食进去,送五百斤适合婴儿吃的食物进去。”
校尉嗫喏道:“大理寺有公文传来,说,长孙氏按罪囚例。”
李弘面无表情的道:“现在,本宫给你太子教,你准备拿着本宫的太子教再去大理寺询问孰大孰小吗?”
校尉连忙跪地道:“末将不敢。”
李弘淡漠的道:“看来本宫不杀人,以至于让人忘记了本宫的身份。”
校尉大惊,才要哀告,就看到一柄巨大的陌刀从他的头顶出现,想要阻挡,却已经晚了,这柄巨大的陌刀顿时将这个校尉劈为两半。
李弘瞅着内脏流淌了一地的尸体,对战战兢兢地副将道:“孤家刚才说的那些你能办到吗?”
副将双膝跪地,瞅着如同山岳一般的陌刀将战战兢兢的道:“能办。”
李弘叹息一声让随行的宦官丢下一袋子黄金,乘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等马车拐弯之后,坐在马车里的狄仁杰就对李弘道:“东宫穷蹙,长孙氏富庶,太子应该纳长孙氏的资财自用才好。”
李弘道:“长孙氏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狄仁杰道:“皇帝要长孙氏死,皇后要长孙氏死,臣子们也希望长孙氏死。
所以,长孙氏之死已经是众望所归之事,不管是谁想要救援长孙氏,都是徒劳不说,更会引火烧身。”
李弘叹口气道:“终究是有亲啊。”
狄仁杰道:“这是上天赐予太子的财富,此时若是不取,会受到天谴的。”
李弘瞅着远处宏伟的大雁塔,压抑的道:“果然还是娜哈的钱,用起来最是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