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越发的方正了,肚子位置还高高地凸起,幸好云初瘦一些,手臂还长,这才能搂住方正的肩膀两人拥抱在一起。

“龟兹一别已有十年光阴,如今见我兄健壮如昔,小弟胸中万般牵挂,终于落地了。”

“贤弟英名,以及在辽东所向披靡之事,愚兄每每从文书上知悉,都是一边饮酒,一边为贤弟贺,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东海,与贤弟并肩作战。”

“哈哈哈,我们兄弟终究还是相聚了,来来来,待我为兄长延客。

“哈哈哈,正有此意,西域边荒闭塞,难得一见京中豪杰,愚兄正待亲近诸位高贤。”

等云初拉着方正肥腻腻的手,给他介绍了裴行俭,温柔,钟馗,王方翼,张东海,梁英一行人之后,就拉着方正坐在自己的主宾位置上,还提起酒杯道:“今日与故友相聚,诸位无需多礼,只需开怀畅饮。”

裴行俭很给脸面的举杯相和,温柔等人更是频频举杯,邀饮方正。

方正一来,原本中规中矩的酒宴便进入了**,裴行俭拍拍手,就有歌姬,舞姬,乐师入座,片刻间,西域节奏明快的乐曲就冉冉升起,而热情奔放的舞姬们则眨巴着大眼睛,扭着脖子,风情万种的开始舞蹈。

音乐声太大,不适合说话,云初就拉着方正没完没了的喝酒,两人都是酒到杯干,没有片刻的迁延。

这一喝,就足足喝到了半夜时分,众人这才感到疲惫,方正准备告辞,云初不许,拉着他回到临时居所,命下人准备了少许酒菜,准备继续攀谈。

出得门来,这才发现交河城上空已经是彤云密布,狂风呼啸。

“这胡天八月就开始落雪,而愚兄已经在这里盘恒了一十四年。”

云初刚刚把小火炉点起来,取出两颗松果投进红泥炉子里,听着松果噼里啪啦的响着,把水壶坐在炉子上,轻声道:“此时的京城去不得。”

方正道:“我的姐夫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已经在西域蹉跎了太多的岁月,熬不下去了,一个从六品的别驾,已经是我能在西域拿到的最高位置。”

云初捏碎了核桃,挑出核桃仁,又把几颗枣子放在小火炉上炙烤,等一股子焦香味道出现之后,就连同葡萄干一起放进了水壶里煮。

“若兄长不停留在京城,则可谋划一番,若是想要留在京城,小弟以为一动不如一静。”

方正把肥胖的身子往前挪动一下道:“宇初认为长孙氏此次会败?”

云初想想李治那一面写满天下折冲都尉名字的屏风,就叹口气道:“陛下实在是太强大了。”

方正道:“强大到连长孙氏都无法抗衡的地步了吗?”

云初道:“满朝文武加在一起都不是陛下的对手,这个时候留在京城,很容易遭受池鱼之灾。

这不,小弟也跑来西域寻找兄长庇护来了。”

云初说着话,从一个青瓷糖罐里取出一方用糖霜压制的方糖,放在方正的茶碗里,提起已经沸腾的茶水,倾注的茶碗里,方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融化。

方正喝一口茶水,点点头道:“好茶水。”

云初给自己也倒上茶水,一边思索一边敲击着桌面道:“长孙氏的事情完结之后,陛下将会以洛阳为神都,在那里常驻,朝廷去了神都之后,长安落寞已经是事实。

我兄如果要回中原,当求在神都谋求一官半职,而非长安。”

方正连连摇头道:“愚兄有什么本事,贤弟你是知晓的,在西域之所以连连升官,完全是有一些好姐夫。

如果贸然去了神都,恐死无葬身之地也。

还是去长安,有贤弟在侧,愚兄也好把这一官半职保住,谋一个光宗耀祖。”

云初把茶杯往方正面前推一下,示意他继续喝茶,然后轻声道:“兄长此时应该为这些年在西域弄到的那些财货担心吧?”

方正看云初的眼神有些闪烁,随即就变得坚定下来,点头道:“过玉门关会被剥皮抽筋。”

“所以,这一次小弟回京的时候,兄长意欲一同回去?”

方正瞅着云初的眼睛道:“能被我彻底相信的人没有几个,贤弟排第一。

说起来,愚兄这些年在西域确实弄到了不少的钱,然而,钱多了,就不是愚兄一个人的了,不知不觉的就跟这西域的官员们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贤弟如果能帮着把这事办了,愚兄保证贤弟在西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云初沉默不语,方正也没有继续请求,两人安静的喝完了一壶茶之后,方正就告辞回去了,门开处,雪花终究还是落下来了,且下的很大。

云初洗漱过后,就睡着了,这一夜连梦都没有作。

第二天,云初派人给方正送去了很多礼物,礼物没有太贵重的,有各种烟熏肉食,有各种干菜,有棉被,有棉袄,棉裤,棉鞋,带耳朵的帽子,以及一面用水晶磨制的防风镜。

还有十坛知夏酒坊酿造的美酒。

方正人不在,他天一亮就急匆匆的回高昌城了。

温柔过来的时候,云初正在喝羊肉汤,冰冷的天气里就该喝一碗羊肉汤才美气。

“我听说西州别驾方正天刚亮就离开了?”

云初点点头道:“如果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我会帮他的,结果,他在为旁人办事。”

温柔皱眉想了一下道:“怎么办呢?那应该是老大一笔钱财才对。”

云初从羊肉汤里捞出一块羊肉吃掉,慢慢的道:“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们来西域一来是为了打通商道,第二,就是来给长安城多弄一些积蓄,好应付皇帝离开西安后要面对的困境。

既然这笔钱的数目很大,我们自然不能错过。”

温柔笑道:“好,既然你决定了,事情就交给我去办,会办的非常好。”

云初犹豫一下道:“给老方留一点,多年积蓄没有了,他会心疼死。”

温柔笑道:“他不知道这是你在拯救他,以后可能会恨你一辈子。”

云初回想起方正被他姐夫打断腿的事情,就笑道:“没关系,把他打一顿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打两顿,打到他感恩为止。”

“他有你这样的老朋友真的很有福气啊,皇帝派裴行俭就任安西都护,薛仁贵就任北庭都护,再派我们来居中监督,目的就是为了钱。

毕竟,皇帝搬迁去神都,处处都要钱啊。

老方这样的肥猪,早就被裴行俭给盯上了吧?”

云初苦笑道:“皇族镇守玉门关,我们出关的时候那位都尉都没有露头,这就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也就是说,即便我们以后进关,他们也不会轻易地放行。

裴行俭,薛仁贵两个干脏活的,再加上我们这些监督他们干脏活的人,最后再用皇族把归路堵死,陛下这个谋划你不能说不高明。”

温柔笑道:“既然你准备弄一些钱留在长安,这就说明你必须要破开皇帝的牢笼。

如果,你不想走玉门关,就只好走徐敬业跟吐蕃人的地盘,这两条路也没有那么容易走,尤其是在你带着老大一笔钱的状况下,不论是徐敬业,还是论钦陵都不会轻易放你过去。

你要考虑一下成本的问题,如果代价过于高昂,还是走玉门关一路,最为稳妥。

我相信,皇帝最后会给我们留下一部分的。”

云初点点头道:“是啊,确实应该好好地谋划一下,皇帝的谋划并非无懈可击。”

温柔见云初的心情好了一些,就对他道:“娜哈的法驾准备三日后继续向西,我们要不要跟他一路走?”

云初摇头道:“不去,我跟娜哈商量好了,在龟兹碰头的,然后一起回大雪山。”

“如此说来,娜哈的佛国真的要落户大雪山了?”

云初点点头道:“蚱蜢湖真的好美,你应该去看一看的。”

温柔道:“既然如此,我去安置,等我们走后,就发动对方正的事宜。”

想到那个贪财如命的胖子,云初还是忍不住叹口气道:“别杀了他。”

温柔冷哼一声道:“这一次本身西州刺史高贤或许能活命,自他而下的人难逃一死。”

云初笑道:“不要这么暴躁,裴行俭不是说了吗,要循序渐进,要文治,不要武功,大家吃吃喝喝的就把事情办了最好。

不要弄得满手都是血。”

“执行的人是张东海他们一群人,或许会给我们些许脸面,不过,方正活下来应该问题不大,给他留点钱的问题也不大,但是,看样子你还想保住他的官职,这就太难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为一个贪官污吏如此的温柔。”

云初摊摊手道:“我实在是对这个该死的胖子恨不起来,当年在龟兹,别忘了我跟他是一伙的,我就是靠着在西域弄到的第一桶金子,才有云氏的选在,要论到贪渎,我也罪责难逃。”

“张东海跟我说,西州刺史府已经烂透了,继任西州刺史,别驾的官员,估计也快到高昌城了。

你说方正的官职能不能保住?”

云初无赖的道:“这是你这种聪明人的事情,我觉得你一定把事情办的稳妥。”

温柔大叫一声,就离开了云初的屋子,就因为云初的一句话,他要重新安排,很麻烦。

送走温柔,云初就看到娜哈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就出现在院墙上正冲着他笑呢。

云初跳上墙,把臃肿的娜哈从墙的另一边提上来,再跳下墙,掸掉她披风上的雪花道:“这个时候还乱跑。”

娜哈钻进屋子,甩掉鞋子跳上云初的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这才大叫道:“我快要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