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的武器跟战马,肖玉华跟阿凡提则带回来了一些人头。

以人头或者左耳记功的做法在大唐已经没有那么流行了,尤其是云初在辽东获取的人头数不及薛仁贵跟裴行俭,但是,因为收获丰富的缘故,在接受皇帝表彰的时候,皇帝给他的赏赐是最丰厚的——关内侯。

尽管关内侯这个说法在大唐也不太流行,可是呢,每一个侯爵都清楚的知道,封地距离京城越近,代表皇帝对谁越是信任跟看重。

云初的封地在蓝田县,就在长安隔壁。

从两人带回来的东西来看,梁英更在意实际利益,肖玉华更在乎荣耀。

既然都是自己选的,云初在赏赐的时候,自然会把实际利益偏向梁英,把名号一类的东西给肖玉华。

所以,梁英在功劳簿上记录下了收获,肖玉华得到了一袭战甲,至于阿凡提,他得到了一柄横刀。

两个人都很满意。

云初在甜水井停留了三天,在这三天时间里,他们抓获了很多为了喝口水,自己跑回来的沙盗。

这些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回来的,当云初把他们交给了镇三山之后,他们都格外的听话。

西域的劳力价格很快就会涨起来的,对于这一点,镇三山他们有着清醒的认知。

在别的赚钱门路没有开启之前,他们不介意先做一下人贩子。

离开甜水井的时候,镇三山他们的队伍已经非常的庞大了,云初看一眼队伍的长度,就知道,最少有三千人。

就在他们的队伍刚刚离开,沙漠里就钻出很多人,匍匐着向水源地爬行。

爬到了水源地,他们就争先恐后的将脑袋扎进水里喝水,哪怕他们身后就有一群人忙着在他们的脚上套锁链也不管不顾。

这些人喝饱了水之后,就挺着老大的一个肚子躺在水边,有些人因为喝水太多,嘴角还有清水溢出来。

“这里的钱真的很好赚啊。”

秦岭里出来的退休老贼彭琦将最后一个铁扣子扣在一个沙盗的脚脖子上之后,就对镇三山发出了感慨。

镇三山笑道:“这一次过来的兄弟们都有意思在西域办一份产业,老彭你还没有发话呢,怎么样,山里的弟兄们是什么意见?”

“听西域下来的府兵兄弟们说,这西域啊,最多的就是地,只要占上一个有水的地方,不种别的,光是种棉花就能发家。

这一次我们就是来探路的,如果可行,兄弟们就从秦岭那个苦地方出来,来西域种棉花。

我总觉得县尊这一次拉我们出来,就是对我们这些人有意见了,要是还在秦岭里打家劫舍的迟早要出问题。

我可不想进万年县的黑牢了,上一次侥幸从里面出来算我命大,那里面的狱卒就不是人。”

镇三山黄彪听了彭琦话,就笑道:“在长安附近,我们就算是说自己改邪归正了也没人信,这里就不一样了,死囚从这里立功回去之前的事情都会一笔勾销。

我们在这里混几年,发点财,再回去养老的话,谁不叫我们大老爷?

这些年很担心,总害怕那一天麾下的兄弟们在万年县干出来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然后被县尊给剿了。”

彭琦看看远去的商队道:“快点收拾吧,早点赶上队伍,抵达高昌就好了。”

说罢就挥舞着鞭子开始抽打躺在地上的那些沙盗,刚刚休息过来的沙盗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跟着唐人走,一些实在没力气走的,就被人砍死,再卸掉脚镣,丢弃到沙堆上,免得污染水源。

这些沙盗步履蹒跚的开始在西域大地上行走的时候,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自他们开始,西域之地蓄奴之火星星点点的闪亮,而后,便成燎原之势,这场蓄奴的大火,整整在西域燃烧了三百年。

当干燥的沙土,逐渐变成有些湿润的土地的时候,高昌终于到了。

从大海道出来,即便是云初,温柔,钟馗这等人物,再回头看茫茫大海道的时候,也生出‘此生不愿再走第二遍的感慨’。

土地湿润,草木就多,一些府兵从地上折一些早就枯黄的草叶,放在鼻端细细的嗅,似乎要嗅出干枯草木中最后一分草木香气。

脱离了死亡之海后,商队的骆驼们齐齐的昂首嘶鸣,就连马儿也变得精神起来。

就在此时,横亘在沙漠与平原之间的巨大烽燧上突然冒起了浓烟,很明显,云初率领的这一支庞大的武装商队从沙漠里突然冒出来,惊动了守卫烽燧的唐军。

狼烟才起,低沉的号角声就在大地上响起,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交河城方向,已经有烟尘扬起。

温柔瞅了一眼沙漏对云初道:“一炷香的时间,看来安西都护裴行俭还没有尸位其上。”

云初对梁英道:“我们如果要进攻交河,此时,你该干些什么?”

梁英道:“五百骑为先锋,一千骑随后,步卒骑马跟进,倾尽全力进攻,争取首战就决出胜负,如果不能决出胜负,也必须尽量杀伤敌方军士,尽量避免在这里出现攻城这样的事情。”

云初道:“从交河骑兵到这里,你还有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怎么,你打算浪费掉这段时间吗?”

梁英四处瞅瞅,发现这里一马平川,没有特别险要的地势,就不解的看着云初。

云初道:“你军中有火药,有雷火弹,有火油弹,还有铁蒺藜,还有刺网,这些东西你都不打算用是吧?”

梁英拱手道:“末将以为,此时血战一场可以提升士气,壮我军威。”

云初回头看看那些已经紧张起来的骑兵,叹口气对梁英道:“你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

梁英诧异的道:“对面来的是我大唐军队。”

云初瞅着梁英道:“你怎么知道?”

“这里是大唐安西都护所在。”

“要是裴行俭被人杀了呢,要是交河城已经易手,此时跑来的是一群假扮唐军的异族人呢?”

云初话才说完,手里的鞭子就已经抽在了梁英的头盔上,发出一声爆响,打的梁英脑袋歪一下,马上就对副将大吼道:“抛洒铁蒺藜,三丈,盾手上前,枪手在后,跳**锥形阵准备,弓箭手测距,骑兵两翼呈出击阵型。”

眼看着军队终于动起来,云初就把目光投向张东海,张东海此时早就开始行动了,大喊大叫的吩咐牵骆驼的让骆驼跪伏在地上,将娜哈的马车以及贵重货物都包围在其中,不长时间就形成了一座骆驼城。

至于那些被铁链子锁住的沙盗们,则在唐人的鞭子抽打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但凡有站起身,或者心怀不轨的,就会立刻被击杀。

云初眯缝着眼睛瞅了良久,而对面的骑兵也已经迅速靠近,在见到云初这边已经形成了攻击阵型,他们也没有贸然向前,不断地打量着这支队伍。

看旗帜,对面过来的领军人物应该是裴行俭的副将王方翼。

他同样不确定这支军队是不是云初的军队,他也担心万一云初死了,或者叛乱了,自己的军队被叛贼突袭。

梁英刚才挨了一鞭子,虽然大部分的力道打在头盔上,鞭稍却有一小部分抽在脸上,那里出现了一道血痕,且流血了。

云初看着王方翼派出斥候兜着大圈子查看他的军队跟驼队,漫不经心的对梁英道:“知道郭孝恪是怎么死的吗?”

梁英不敢擦拭脸上的血水,低声道:“大意而死。”

云初道:“所以,下一次你若再大意,也会因为大意而死的,你老祖在临别前告诉我,带你的全尸回去就可以了,我告诉他,没有全尸,除非用盐巴腌制,或者彻底烧成灰。

你老祖说,也成。”

梁英连忙拱手道:“末将知罪了。”

温柔此时发话道:“去军前与王方翼交接吧。”

梁英如蒙大赦,迅速催马向前,小心的避开铁蒺藜,最后来到已经走出来的王方翼马前两丈的地方大声道:“我乃万年县云侯麾下前部先锋梁英,请面前将军报名。”

王方翼掀开面甲沉声道:“安西都护裴将军麾下副将王方翼,请前锋将军出示出关文书,并解除戒备。”

梁英下马拿着文书徒步来到王方翼面前奉上文书。

王方翼坐在马上查验一下文书还给梁英道:“脸上怎么有伤。”

梁英羞涩的道:“是被君侯教训了。”

王方翼瞅着梁英身后的军阵羡慕的道:“你以后就跟着君侯混了?”

梁英点头道:“是啊,就是严厉一些。”

王方翼也跳下马,在梁英肩头拍拍道:“在西域小心没大错。”

说完就步行走过铁蒺藜阵,来到云初面前抱拳道:“见过君侯。”

云初冷哼一声道:“裴行俭的架子大了很多嘛。”

王方翼拍拍脑袋道:“来的时候都护就说了,君侯一定会挑理的。”

云初冷笑一声道:“费尽心力替他说好话,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安西都护的位置上,在家等着他携带着礼物登门拜谢呢,却听到他轻车简从的就上任了,真真是无耻之尤。”

云初骂裴行俭,王方翼知道自己插不上话,就让开马头站在一边道:“请君侯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