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不知道老猴子为什么会考虑跟一个野人在满是尖刺的笼子里决战,这在云初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老猴子明明已经混到社会的巅峰阶层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云初知道,但凡是有人向大唐皇帝李治提出决斗邀请的话,这个人一定会被铺天盖地的唐人用最快捷,最残忍的方式杀死,然后向全世界宣布,此次决斗的获胜者是他们的李治陛下!

而李治陛下一定会认同这个结果的,并且会得意的广而告之。

石国的人都是野兽,他们残忍而傲慢,且身体非常的强壮。

根据大唐密谍们带回来的消息来看,一个石国武士可以正面对付两个唐军而不落下风,但是呢,十个唐军就能跟十个石国武士杀的难解难分,一百个唐军就能追着三百个石国武士杀的他们屁滚尿流,如果有一万装备精良的大唐府兵,唐人的将领们这个时候就开始考虑如何倾覆石国,或者灭掉石国。

石国人很崇拜个人武力强悍的人,这些人往往桀骜不驯,认为一路向前,砍瓜切菜般的战斗才能配得上自己英雄史诗一般的人生。

而唐军不是这样的,一旦上了战场,集体才是最重要的,唐军的将领们最喜欢杀的就是那些不喜欢听从命令,且桀骜不驯的人。

把这种人杀的多了,大家也就习惯性听命令了。

所以,西域的人很看重个人的成就,而唐人,一旦开战,就默认自己是集体的一员。

所以,决斗这种事情在大唐人看来,就是一场游戏,只有细柳营,新丰市上的豪侠儿们才会干这种很没有脑子的事情。

决斗这种事情对于云初这种勋贵们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从老猴子那里拿到了那个叫做巴格曼的所有资料之后,云初就把这事丢给殷二虎去处理。

相比这件事,他更想知道肥九跟崔瑶之间的故事。

肥九跑出去了,一夜未归。

崔瑶在品尝了虞修容专门给她们准备的欢迎餐食,并且听了虞修容对她们的安排跟要求之后,显得很是快乐。

随即崔瑶就提出来了在云氏成立云氏女学的要求。

其中,重中之重便是——有教无类。

也就是说,云氏修建的女学,不仅仅云氏女子可以进学,只要崔瑶愿意,哪怕是奴隶的女儿也能进学,云氏还要负责这些穷人家的闺女在进学期间的口粮。

虞修容听了之后很不满意,觉得自家夫君成了长安城里最大的一个大冤种,让崔瑶拿着云氏的钱,来完成她有教无类的宏大叙事。

她甚至怀疑,崔瑶之所以掀起这场风波,目的就在于此,而不是为了来到云家,帮助云家完成阶级的升级迁越,为此,她非常烦恼的在临睡之前,把这事说给了丈夫听,希望比她怀孕的时候要聪明一些的丈夫出一个好主意,打消崔瑶有教无类的想法,专心教导哪哈,李思跟云锦。

云初听了虞修容的话之后,抬手就在虞修容的光屁股上抽了好几下,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第二天早上邀请崔瑶吃早饭的时候告诉她,云氏在大慈恩寺的香积厨存下了三千两黄金作为云氏女学的运转费用,还告诉崔瑶,有需要的话,可以安排管家刘义去帮她跑一些杂事。

崔瑶瞅着一脸委屈的虞修容道:“夫人一心为云氏着想,这是对的,却不知目前云氏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侯爷的军功与万年县的治理功绩,而这些功绩过于普通,上史册足矣,却不足以让此时的云氏为世家前驱。”

云初却道:“对我夫人来说,云氏就是她的全部,对某家来说,长安才是某家的一切。

不论是青史留名还是家族绵长都不过是小概率的事情,云某不求这些,只求身边之人可以活的像一个人。”

崔瑶听了云初的话,极为感兴趣的道:“君侯也是一个有大心胸的人啊。”

云初又道:“崔先生又错了,我其实是一个喜欢穷奢极欲的人,喜豪宅,华服,美食,以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只是没有硬下心肠去盘剥穷人的本事,不愿意拿走他们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口中最后一口食物来满足我的欲望,因此,让他们变得富裕起来后,我就能随心所欲的穷奢极欲了。”

虞修容见崔瑶在看她。似乎在求教,就点点头道:“我夫君的话一点都没有错,他是一个即便吃咸菜,也必须吃出刀工以及用心的滋味的人。”

早餐的时候,云初没有提肥九的事情,崔瑶也似乎忘记了肥九的存在,三人一起商讨了一下云氏女学的规模,以及如何邀请更多的女先生过来共襄盛举。

云初坚信,既然崔瑶被誉为是最好的女先生,那么,她一定会认识更多优秀的女先生,有三千两黄金,崔瑶可以肆意的将自己看重的女先生都给邀请过来。

这在云初看来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这就叫做头部效应。

云初羞辱崔振的事情,仅仅酝酿了一晚上,在清晨的时候就彻底的爆发了。

文人们连夜写了文章骂云初,武将们一个个咆哮着要找云初单挑,他们之所以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大唐人,将中进士,娶五姓女,死后埋在北邙山当成了人生大圆满的前提条件。

不过,文人们也知晓,写文章有很大的可能写不过云初,武将们也知晓,如果云初把他们的挑战当真,他们八成是打不过的。

所以,文人们写完文章骂完云初就跑去了骊山隐居,武将们过完嘴瘾之后,也就跑去终南山清修了,总之,就是不给云初任何反击的机会。

当然,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上疏弹劾云初,其中以常淑来最为疯狂。

今年,李治还是没有去九成宫避暑,选择就近在曲江吹吹凉风,就当是避暑了。

武媚的肚皮已经很大了,走不了远途,所以,也同样留在曲江。

李治从棉花田里摘下一片叶子,叶子已经被蚜虫啃得乱七八糟的,因为蚜虫多,蜘蛛也就多,很多的棉花枝子上挂满了蜘蛛网,这样的棉田,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丰收的样子。

“所以说,云初明年不再种棉花其实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是吧?”

李治丢掉爬满蚜虫的棉花叶子,问跟随在他身后的司农寺少卿孟元府。

孟元府躬身道:“万年,长安两县的棉花减产已经不可逆转,若冬日来临之时,长安没有一场足以杀死虫卵的大雪,明年,万年,长安两县必定不会再种植棉花。”

李治停在棉田边上叹息一声道:“朕还以为棉花可以长久的富民,没想到也不得长久。民生之多艰,可见一斑。”

孟元府连忙道:“启奏陛下,棉虫多的时候,就该改种别的作物,如此三两年之后,又能复种棉花,再三五年之后,再种庄稼,如此反复,就能避免虫害。”

李治点点头,似乎有些欣慰,指着眼前这片烂糟糟的棉田道:“既然云初在不停地焚烧有虫的棉田,那就把这一片也烧掉吧,免得贻害大方。”

曲江宫里的棉花长得不好,但是,这里的圆葱却长得郁郁葱葱,眼看着就是一副丰收的景象。

李治扯下一根青碧色的葱叶,放在鼻子跟前嗅嗅,然后就直奔凉亭去了,六月里的长安,只要暴露在阳光底下,人就会受很大的罪。

巨熊钻进曲江池子里不肯上来,那里长满了荷花,巨熊在水中扑腾着还折断了不少的荷花。

武媚本身就很怕热,加上怀孕的缘故,身边一刻都离不开打扇的人。

见李治进来了,就笑道:“大热的天,陛下为何还要去大太阳底下呢,您的风疾最忌酷热,还是小心些为好。”

李治张开双臂,让凉风从宽大的袖子里吹进去清凉全身,等身上的汗水被凉风吹干之后,就对武媚道:“乐浪郡主目前还不能死。”

武媚点头道:“一直防着她自戕呢,没想到这个女人却是一个倔强的,明明几次都扛不住了,却硬是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

妾身已经把她送去了太医院,等把她的身子养好之后,妾身还打算继续问问她,土豆,玉米,红薯,南瓜这些东西的种子又在哪里。”

李治笑吟吟的瞅着武媚道:“皇后为何就不问问云初缘何知晓这些作物的存在,为何乐浪郡主称作辣木的毒药,在云初那里却被他大快朵颐?

从这一点就能知晓,云初对于这些作物的了解,远胜于乐浪郡主。”

武媚笑道:“陛下不是已经逼迫他对崔氏下手了吗,既然陛下这里早有章程,何须妾身多事。”

李治叹口气道:“崔氏没有人才啊,就这么被云初轻易得手了,朕却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还让云初兵不血刃不说,还全身而退。

你说说,如此人家也配与我陇西李氏相提并论,皇后,让许敬宗再起《氏族志》吧。”

武媚笑道:“陛下莫要着急,待李义府归来把握更大一些。”

李治笑道:“不是朕着急,而是裴行俭,李敬玄两人最近弄出来了一套新的科考方式,朕准备试验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武媚将自己丰盈的身子在锦榻上翻一个身,瞅着李治道:“什么样的科考方式,会让陛下如获至宝呢?”

李治淡淡的道:“终止行卷,终止荐举,试卷糊名,誊抄之后再送阅卷官。

朕很想知道,压制了那些豪门之后,朕到底能不能从寒门子弟中寻找到朕需要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