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油炸过的辣椒在跟醋水,蒜末混合之后,味道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单纯的辣味瞬间与酸香混合,再被馥郁的蒜味调和之后,奇峻的辣味就变得温和,与裤带面里面的油水一起将裤带面的香味激发到了极致。
看一眼报着碗目不转睛的瞅着他的狄仁杰,温柔,跟钟馗,云初用筷子大力的搅拌一下面条,然后扯起一条面,就唏哩呼噜的开吃了。
云家厨娘制作的面食自然是无可挑剔的,现在,有了辣椒这最后一道调料,云初终于品尝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滋味。
可能是多年没有吃辣椒的缘故,云初被辣到了,不过,他知道辣椒给人的感觉不是味觉,而是痛感。
忍痛对他来说不算啥,所以,当狄仁杰三人开始拿出试毒的勇气吃面的时候,云初已经示意厨娘再给他来一碗,而守在边上的娜哈跟李弘的口水已经流淌下来了。
明明自己是一个以冲锋破阵驰名的悍将,也不知道为啥这些人却认为自己是最惜命的一个人。
辣椒那些人或许吃不惯,甚至会觉得难吃,不过,这不要紧,云初自己喜欢吃,而且非同一般的喜欢吃。
这东西的突然出现,云初觉得这就是上天给他的一个巨大的奖赏。
事实证明,这个世上最信任云初的就是娜哈,因为这个孩子虽然被辣的嘻嘻哈哈的,却依旧努力的吃着放了辣椒的裤带面,一碗饭没有吃完,这孩子已经品尝出辣椒的好处来了,还准备再吃一碗。
云初严重怀疑钟馗这个人没有痛觉系统,就在温柔跟狄仁杰两人吃辣椒吃的比较痛苦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吃了三碗面。
至于虞修容在拿出自杀的勇气吃了一口之后,就不肯吃了,不管娜哈说有多好吃,她就是一口不吃,她申明,自己不想为了一口吃的就丢了老命。
李弘是见到娜哈吃了之后才吃的,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明显他也是一个能吃辣的人,除过第一口吃的小心翼翼之外,剩下的都是狼吞虎咽一般的干掉的。
钟馗是真的吃疯了,虽然吃的满头大汗,却越吃越是畅快,最后一碗饭已经彻底的被辣椒染成了红色……这让云初非常的满意。
要说吃辣子拌面,还是要老秦人出马,温柔,狄仁杰两个山西老酸排不上号。
吃完这一顿,云初就把剩下的辣椒装进罐子里收藏起来了。
他们这些人如果再想吃,就要等夏天时节辣椒被种出来以后再说。
吃完辣子拌面的人都喜欢喝水,而温柔的嘴唇还肿起来了,他一直指着自己肥厚的嘴唇告诉云初,这分明就是中毒的表现,辣椒根本就不能算作食物。
“我要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云初喝一口茶水平和的对温柔几人道。
虽然云初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平静,但是,在座的几个人却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皇后,应该是知晓的,想要知道,就要看皇后今日召见你之后,又见了谁。”
这种推理对于狄仁杰没有半分难度。
温柔瞅着李弘道:“这件事自然是要拜托太子殿下了。”
李弘学着云初的样子将双手抱在小肚子上很有气度的道:“这不难。”
云初又道:“辣椒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论到重要性与我所说的,土豆,玉米,红薯,南瓜来说,不值一提。”
钟馗接着道:“既然你很确定这东西不在大唐国内,而是在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且与大唐隔海相望,那么,辣椒出现了,其余的东西也不会太远,所以,调查一下最近跟皇后接触的跟海有关系的人,也应该能找出一些好用的线索出来。”
温柔道:“如今大唐的四方馆常年住满了人,我会注意那里的。”
云初闻言笑道:“好了,这件事如果能成,我保证诸位青史留名。”
狄仁杰道:“做不好呢?”
云初道:“那是我们的命不好。”
显庆三年的春天,万年县,长安县明显已经做到了政通人和之境。
春日里的耕种事宜已经全面有条不紊的展开了,杏子花开的时候,正是棉农们揭开暖房草帘子让集中培育的棉苗见大日头的好时候。
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就该把这些棉花苗移栽进大田了,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万年县,长安县,乃至附近的蓝天田,鄠县等地的大田里,都会出现绿油油的棉花秧苗。
大面积的种植棉花,已经成了关中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就连官府在移栽秧苗的时候都要下地监督。
杏花开的时候,关中有时候还会下雪,桃花开的时候,有时候还会下雹子,一场晚霜,或者一场暴雨,亦或是一场大旱,就能将关中人一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所以说,农人的日子一向过的很苦,也就是这些风雨侵陵,将关中百姓的性格,塑造的又坚韧,又是谨慎。
所以,在准备栽种棉花秧苗的关键时刻,这些性格既坚韧,又谨慎,还带着天生的农民式样狡猾的家伙们,第一次向官府提出——加钱!
要求非常的朴实,一亩地要加三十文的工钱,不给加钱就不种棉花。
云初很想找到带头的人,按照以往处理这种事情的逻辑,只要把领头的臭揍一顿,要嘛关牢里几天,这种事情就会自然的平息下去。
这一次不一样了,以狄仁杰之能居然不能在短时间里找出始作俑者。
即便是询问里坊的坊长,里长们也得不到想要的消息,甚至就连府兵中的云初的死忠,也不晓得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就好像是大家睡了一觉之后,所有人脑袋里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三十文钱的概念。
而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三十文钱的要求,恰好是万年县,长安县能从棉花种植,到纺织,卖成品,换粮食的所有交易环节中能取到的利益中的一成。
云初这个县令很受百姓们的拥戴,当然,前提是别提钱,也别提劳役,少了他们的粮食,钱,多了劳役的话,分分钟翻脸。
万年县这些年开垦出来的棉田不少,将近二十万亩的棉田面积,如果要满足百姓的要求,至少要付出六百万钱的代价。
六千贯钱对于万年县来说不算什么大数字,云初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六千贯钱的事情,如果百姓们一次要一百个钱的话,云初的心还是稳当的,因为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底线。
问题是人家只要三十文,这就不合适了,这一次给了三十文,大家把棉花种进地里,等到棉花需要摘桃子的时候,再要三十文给不给?给了之后,在摘棉花的时候再要三十文给不给呢?
至于把已经发给百姓的粮食要回来这种事,一点可能都没有,敢问他们要粮食,他们就敢把官府派去收粮的衙役们给活活打死。
如果云初不想激起民变,就不能这么干。
温柔见到云初的时候,就焦急的道:“下棉苗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五天时间,如果一旦错过,今年的棉花收成就不用想了。”
云初道:“你不是放出明年不再栽种棉花的消息了吗,反应如何?”
温柔咬着牙道:“百姓们根本就不信。”
云初笑道:“看来这一次他们的意志真的很坚定啊,而且人心还这么齐,找到幕后主使者了吗?”
温柔摇头道:“还在查始作俑者,不过,很多线索查到尽头之后,发现都是出自一些流言。
加上这几年,官府利用棉花赚了好多钱,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实,棉农们也早就有所耳闻,他们心里头很不舒服,这才是这把火能被点起来的主要原因。
就像棉农们说的那样,他们是真的想要多赚钱。”
云初笑道:“那就告诉官吏跟里长,坊长们,今年这一茬棉花是最后一茬棉花,从明年起,万年县,长安县就不再种棉花了,我们准备将棉田放在陇右道上,同时,也准备在陇右道开几家棉纺织作坊。
万年县,长安县以前之所以要种棉花,完全是为了减低土地上的盐碱。
已经连续栽种了四年的棉花,土地上的盐碱已经被拔的差不多了,可以接着种麦子了。”
温柔皱眉道:“现在的问题是人家不信,没有三十文钱人家不干活。”
云初摊摊手道:“把钱给那些要钱的人,两个县总归会有一些不要钱的,那些不要钱的人家就不给钱了。”
温柔焦急的道:“这样不好,他们不会信的。”
云初道:“信不信都不重要,明年我们真的不种棉花了,我前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温柔呆滞的看着云初道:“我们还不至于跟百姓怄气吧?”
云初摇头道:“不是怄气,说实话,连续种了四年的棉花地,已经多了,该轮着种植别的作物了,我原本准备在明年的时候,把豆子种满万年县,豆子收割之后,再种两茬麦子,好好地缓一下地力。”
“确实不是跟百姓怄气?”
“不是的,你如果看过这几年的棉花产量的变化就会发现,我们种植棉花的时候,第二年的时候棉花的产量达到了最高。
从第三年的时候就开始回落,第四年又比第三年低,而今年的棉花产量以我估计,甚至会不如第一年。
而且,棉花的虫害,也是一年比一年厉害,万年县,长安县,这两个种植棉花最早的地方,已经不适合继续栽种棉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