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战 一
若真要形容眼下发生的事,那么只能用渗透两个字来形容。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渗透,某种程度,已经不再需要秦少游去下达什么王令,也不需要刻意去布置什么,一场渗透便已悄然无声的开始。
相比于地主,那些新晋的财阀们,显然更加主动,地主是靠着老天爷赏饭吃,而对于财阀们来说,任何一个买卖,都必须随时抓住机会,因为机会只是稍纵即逝,稍稍的犹豫,都可能错过最好的时机。
就如最近的牙刷粉这个很小众的行业,这个新兴的行业其实利润并不算出众,原有的两大商行一个叫同慈,一个叫万利,原本同慈牙行因为占了先机,所以占据了关东绝大多数的市场,乃是关东牙行的翘楚,至于万利牙行,可就差的远了,在关东处处被同慈打压,几乎濒临倒闭。可是后来神策府夺取了卫州五镇之后,当时的卫州五镇百废待举,五军府和是刚刚兴建,同慈牙行还端着架子,可是这时候的万利牙行却是瞅准了时机,大举开拓五镇市场,又因为五镇的人本就没有用牙粉的习惯,而且绝大多数人生活困顿,却未必买得起牙粉,万利商行便借机推出了廉价的牙粉,以低廉的价格在五镇各州各县兜售,很快,便占住了市场,一个原先一年都没有五百贯盈利的小牙行,一下子便飞速扩张起来,乃至于这两年,又因为开拓了襄阳附近的市场,一年的盈利,已经超过了上万贯,在牙粉这一行,完全与原先的行业龙头同慈分庭抗礼。
至此之后,同慈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不得不开始推出价格低廉的牙粉倾销五军府辖下的市场,不断的在各州各县与万利牙行竞争,双方厮杀的你死我活。而现在……一个全新的市场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二十五镇,两百州,人口数百上千万户,这是什么概念?
假若任何一个行业。还以为自己已经占据了关东的龙头而沾沾自喜,又或者,还不肯放下身段,想要迟一些再开发那些CHU女地,甚至傲慢的认为。现在新近兼并的二十五镇眼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消费能力,一年的盈余可能不及洛阳城市场的一半,现在对这些市场的耕耘,前期只会亏本,所以没有必要。
那么……这个商行,就等着被后来者追上,和同慈一样,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等到他们醒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洛阳城里各种时新的商业理论早已大行其道,其中几乎所有商贾们的共识就是,市场必须抢占先机,慢人一步,则满盘皆输,即便现在你在行业中有多大的优势,而一旦让你的对手钻了空子,真个行业就可能被颠覆。而抢占先机,固然暂时要源源不断的投入,几年之内。甚或于十年之内也收不回成本,可是一旦市场养成,那么将来得到的好处将是现在投入的十倍百倍。
先机……
商贾们之所以疯狂,为的就是如此。他们固然知道,现在开始大量的派出人员,前去那些‘不毛之地’的州县完全是亏本买卖,也知道,在那些新依附的州县设立货栈,招募人手进行推广。几乎等同于把钱撒进了水里,只是白白的养活人工。更加知道,一些如扬州、益州这样的大邑建设工坊,即便生产出货物,暂时也可能滞销。
可是他们依然不惜金钱,大的商行,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数十万贯,专门开始针对性的投入,一些小本经营者,甚至已经东拼西凑,决心孤注一掷,向那些‘不毛之地’进军。
资本市场已经形成,所以对于秦少游来说,神策府的投入,也不过是一些工程上的建设而已,至于其他的,已经不需理会了。这些民间自发投入的资金,将会是天文数字,何止是数亿贯这样简单,甚至可能是十亿,百亿之多。
这些数字,足以让人咋舌,也足够迅速的将那些州县,在数年之内,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量的投资,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在本地雇佣大量的人手,就意味着大量的货栈、工坊、桥梁需要兴建,意味着百业兴旺。
这种狂热的气氛,连神策府都遇到了感染,神策府下辖的一些重要工坊,尤其是茶叶作坊,已经做好前去泉州、益州等地开设工坊的准备了。茶叶买卖,一直都是神策府收入的大头,单这一项,已经让神策府一年的收入增加七八千万贯之多,这当然也得益于这几年来的扩张,因为扩张,因为更多人被雇佣,因为更多人已经摆脱了贫困,所以茶叶已经不再是大户人家的专享,也已经走入了寻常的百姓家,而消费者的人群,从原先的数万人,变成了如今数百万,若是加上其他诸国的购买,甚至高达千万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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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个冬天,今年的冬天暖和了一些,不过洛阳的热情显然还没有散去,最近的报刊里,几乎到处都传扬着商行们大举东进、南进、西进的消息,派驻到各州县的官吏,已经开始上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本是恒古不变的道理,秦少游若只是强力的派驻官员,用军队去弹压地方,可是一个靠着土地来维系着经济的州县,州县的官员即便有再先进的思维,修桥铺路,深入治理,往往都会起到反效果,因为……过多的码头和道路,人家压根就不需要,寻常的农户,根本就没有出远门的概念,地方豪强的盈余,更愿意用地窖和谷仓储存起来,也不需要去贩卖和运输,既然大家是自给自足,你这四处筹措的桥梁和道路,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只会造成地方官府的入不敷出,至于深入治理,那就更加是笑话了,某个亭里,绝大多数的土地都是某家豪强的,其他的农户,不是他家的家奴就是佃户,只有零星一些所谓的自耕农,而且几乎没有任何的力量,绝大多数,也都是仰仗着豪强吃口饭,在这个时候,官府任命的亭长和乡吏拿什么去治理?这儿哪里轮得到你亭长说了算,即便是县里、州里的公文,到了这个地方,没有豪强点头,可能推行的下去吗?
本质上,若是不将这个结构打散,任何先进的理念和生活方式都不可能渗透进去,即便这儿的地方官吏,拥有再多的才干也无法扭转。可是现在不同了,五军府的法令开始打击豪强,地方的官府直接对这些豪强进行弹压。
若只是这一个手段,显然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若是如此,那么即便你宣布解放奴婢,鼓励农户自耕,那也不过是个笑话,这就如王莽新政一样,法令固然好,结果解放的奴婢固然不再是奴隶了,结果一出来,却发现自己竟是没有立锥之地,也没有任何生存下来的能力和资本,这个世界,除了豪强之外,居然没有人雇佣自己,于是他们的处境,反而比从前做奴隶时更加悲惨,这些人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流民,反而成了推翻官府的主力军。
所以打压豪强的同时,那数以十亿、百亿的资本却起到了极强的效果,各州各县都有商行开始陆续进驻,商行进来,就要在本地雇工,如此一来,许多人就有了生计,而被打压的豪强想要反抗,一方面他们根本无法对付更加强势的官府,另外一方面,商贾们固然强龙不压地头蛇,却是隔三差五挖他们的墙角,在法律制度上得不到保障的同时,又饱受那些如狼似虎的商贾们的竞争,你雇佣的佃户,一月能给他什么待遇,勉强能让他吃饱饭就不错,可是那些商行的雇工条件却优渥的多,不但提供住宿和吃喝,月底还能给你一点薪水,于是大量的农户逃亡,土地无法耕种,就意味着地价暴跌,庄园的经济无法维持,豪强们只好买了祖产,而这时候,一些佃农不甘心于给人雇工,便低价买地,开始自耕。
秦少游对于这些报道,已经失去了兴趣,几乎每一个报刊里,报道的都是哪家商行进了哪里,哪个州县闹出了豪强们的民变,旋即有被弹压下去,偶尔,还会有一些悲惨的故事,无非是一些原先的大族,因为走投无路,索性投水自尽的事。
这就是阵痛啊,任何一个官府,本质上都必须得有它的阶级立场,它依仗的是谁,那么不可避免,就要打击到谁,这个世上,哪里有左右逢源的好事,有人笑就得有人哭,本质上,神策府和五军府进行的从来都不是光辉的事业。
秦少游的心思,已经没有放在这上头了。
到了如今,也该去函谷关了。
他抵达函谷关的时候,已到了冬至,不过天气还算暖和,虽然这时候,魏军已经准备了一些御寒的衣物,打算接济函谷关内的‘敌人’,不过眼下,却因为还没有正式进入寒冬,所以有所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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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睡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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