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和黄佳琴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梁浩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晗是为这件事来找他的。可是,这怎么可能?林晗之前通过他来设计布局,促使林晓媔离婚,而这段时间,他也听说了林晗对林家的恨,以及林晗想报复林家人的事情。他以为,林晗是要继续和林家人过不去的,为什么要帮助林晓媔?这也太奇怪了,你把别人搞离婚了,然后又来做好人,想要帮助林晓媔合家欢乐?
梁浩看着林晗的眼神,像看着精神病人。
林晗吸了口气,解释道,“我不是要帮助林晓媔,只是因为不喜欢落井下石。当然,这不是我出面的原因,只是因为黄佳琴求助我,我也都是为了这个孩子。梁先生,怀疑我的动机,觉得我另有所图,也可以理解。换作是我,身边人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想不通的。你觉得我伪善也好,怎么都好,怎么想都无所谓。梁先生只需明白,这件事确实是在帮助林晓媔。”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梁浩实在是太惊讶了。
林晗摸了摸黄佳琴的脑袋,平静地说,“已经解释了。这个孩子喊我一声小姨。”
梁浩瞅了一眼黄佳琴,又看了看林晗,在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因为,林晗四十岁无子无女,见到黄佳琴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忽然大发母爱大发,为了黄佳琴,才愿意帮助林晓媔。在梁浩看来,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在亲人血缘领域,几乎所有同袍都是如此。你再怎么恨你的家人,一旦家人遭受重创,还是忍不住施以援手。亲情,真的很难拆解,很难用逻辑分析。
对于林晓媔和黄铭浩离婚一事,梁浩偶尔会有些自责。尽管内心里清楚,林晓媔夫妇的婚姻早就破裂了,早就到了离婚的程度,和他并无太大关系。可是,黄家人恶意泼脏水,他也被掺杂进去了,而且也引发了流言蜚语,让他的处境更加尴尬。林晓媔离婚之后,他早就想去找她,去安慰她,迟迟不敢去的原因,也是担心给林晓媔带来污点。林晓媔要搬家,要照顾两个女儿,还有两个老人要赡养,应该完全忙不过来,手忙脚乱,现在肯定很难吧。他真的很想帮她,但是又不敢,此时去找林晓媔,怕黄家人又会拿这个做文章,诋毁林晓媔。
他不想让林晓媔背负任何负面名声。婚姻失败的过错方是黄铭浩啊,担负骂名的应该是黄铭浩啊,被戳脊梁骨的应该是黄铭浩啊,怎么能让林晓媔担负骂名,怎么能玷污林晓媔的名声。
这不是他想要的。
梁浩看着林晗问道,“你真觉得我去合适?”
“现在也只有你能去了。”林晗顿了顿又说,“我不会说,你担心的那些无足轻重,或是杞人忧天。我只是想说,事情有轻重缓急,阻止她才是当务之急。林晓媔是否创业,或创业是否成功,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我内心唯一放不下的,也是这个孩子。林晓媔和父母总是为此争吵,在家里争争吵吵,家庭氛围非常糟糕,黄佳琴不喜欢这样。她来求助我,我自是想帮助她的。再说了,梁先生,林晓媔确实不适合创业,必然会把手头的钱全都打水漂,到时,黄佳琴也会陷入流离失所的困境。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林晗最后的话,让梁浩无法反驳。
他也很愿意相信林晓媔、支持林晓媔,但是,无论林晓媔年轻时身上环绕多少光环,现在的她只是一名家庭主妇。以她现在的状况去创业,确实是太贸然的选择了。
梁浩思索了很久,才觉得林晗的考虑是正确的,必须劝林晓媔打消这个念头。林晗自然是不会出面的,也只有他才能去试一试了。正如林晗所说,与其担心流言蜚语对林晓媔的伤害,不如担心担心,林晓媔一无所有了该怎么办。
梁浩答应了。
林晗开车来到林晓媔所在的小区,把梁浩和黄佳琴送到楼下就离开了。梁浩看着黄佳琴问,“佳琴,你肯定听说过……那些谣言……你讨厌叔叔吗?”
黄佳琴摇头,“我对梁叔叔没什么印象。爸爸说,你插足了他们的婚姻,因为你,他才对妈妈动手。我知道不是真的,爸爸家暴妈妈,和梁叔叔没有关系。在梁叔叔出现之前,爸爸就这样做了。我不讨厌梁叔叔,也谈不上喜欢。林晗小姨相信你,我也愿意相信你。”
梁浩好奇地问,“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林晗?”
“除了她,我还能相信谁。”黄佳琴默默地说。
“我也很信任她。”梁浩望着林晗消失的方向,“林晗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愿意相信她,愿意和她共事。”
梁浩带着黄佳琴上楼,按响门铃。开门的是林晓媔,林晓媔看到黄佳琴,还想说她两句,但又看到旁边的梁浩,脸色变了变,“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佳琴回家……顺便来看看你。”梁浩心虚地说。
林晓媔一把将黄佳琴拉进房间,对梁浩说,“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吧。”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梁浩解释道。
“是啊,我们之间没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见的,你走吧。”
黄佳琴抓着林晓媔的手臂说道,“妈,你这不是待客之道,梁叔叔送我回家,怎么可以把他赶出去?你应该让叔叔进屋喝茶,问他饿不饿,把他留家里吃饭啊。”
林晓媔捏了捏黄佳琴的肩膀,埋怨道,“你还知道说,放学不回家,怎么跑到梁叔叔那里去了?”
黄佳琴把门拉开,又把梁浩拉进来说,“梁叔叔,你不要怪她。我妈这几天状态不好,忘记了待客之道。你快进来,我给你倒茶。搬家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包猴魁。叔叔快进来。”
“谢谢佳琴。”梁浩跟着黄佳琴走进客厅。
黄佳琴把梁浩拉到沙发上坐下,对他挤了挤眼睛就去煮茶了。
黄佳琴这孩子平时话不多,关键时刻还挺调皮。难怪林晗那么喜欢她。梁浩在心中想。
见状,林晓媔很是沉默,可是又不好让梁浩走。把门关上,对梁浩说,“这种时候来,不是很合适,师哥。”
“晓媔,还是那句话,我们问心无愧,无论他在外面怎么造谣,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都是有孩子的父母了,我们……”
林晓媔打断她,“学长,没有我们,你明白的。”
“嗯……”
“我刚离婚,上一段婚姻非常糟糕,对婚姻没有念想了。无论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生活,都不可能了。我不愿意再开始,也不想和学长接触。上次的婚姻,学长阴差阳错介入进来,但那是巧合,无关紧要,现在也不重要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想要什么,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你。你不要冲动,不要贸然创业……你……”
林晓媔有些不耐烦,语气有些冲动,“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过得很好啊,有地方住,有一笔存款,有家人,两个孩子和两位老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妈去找过林晗,现在你又和佳琴一块过来,我能猜出是什么原因,也明白你是来劝我的。可那是我的选择,我想创业,想找回自己,想找回我的事业,这有什么不好,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创业一定会失败?我不创业该怎么办?我做了那么多年家庭主妇,那么多年没有工作了,去找工作吗?有公司愿意要我吗?没有。我很清楚,没有,所以只能利用自己的优势。现在的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本硕博花了十年的时间攻读生命科学,我学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不做这个去做什么?我四十多岁了,上有老下有小,能怎么办?两个孩子,两位老人,你知道压力有多大吗?我在上海租房住,落脚之地都不算有。除了创业,还可以去做什么?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只有这一条路。我不希望你们再介入我的生活,我妈去求林晗帮助我,为什么去找林晗,不是林晗把我害成这样的吗?她凭什么就能比我过得好,凭什么,你能说出来吗?还有你,你为什么要管我?你和我什么关系?梁浩,管管自己吧,你已经离婚了,你现在情况也很不妙,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你不要劝我了,谁都不要劝我,你们都走,你们全都消失吧。”
林晓媔的指责,林晓媔的愤怒,林晓媔的怒不可遏,让梁浩哑口无言。
梁浩也不得不承认,林晓媔说得没错,林晓媔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让林晗帮助她吗?以他对林晓媔的了解,林晓媔不会接受这样的帮助,这不是雪中送炭。在林晓媔眼中,这是一种羞辱。
在学生时代,林晓媔那般优秀,那般骄傲,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承认,被生活击垮了,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是林晗的帮助。
梁浩决定不再劝她了,决定和林晓媔站在一方,无论创业失败还是成功,他都愿意支持林晓媔。
他说,“我明白了,我支持你创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愿意支持你。”
这下轮到林晓媔愣住了,没想到梁浩被她“骂”得失去原则了。
她张口欲言好几次,最终叹了叹气说,“梁浩,我不需要你支持,也不需要你帮助,我都四十多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往后的路我想自己走,不想再听别人说。对我好,我应该怎样怎样,这种话我不想再听了。我想按照自我的想法做事,生活,活着,过这一生,求你不要再干涉我了,你的支持和不支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都不重要。”
“明白了,你要好好加油。”梁浩的神情无比落寞,走到黄佳琴面前,对黄佳琴说,“对不起,叔叔没能帮到你,但是,妈妈说得没错,叔叔希望你能学着理解她,学着支持她。”
黄佳琴想对梁浩说一声抱歉,因为梁浩是她请来做说客的,是她请来帮忙的,但是,妈妈把梁叔叔骂得面红耳赤。黄佳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可是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
梁浩出门的时候,看到了林父和林母在小卧室里站着。想来,二老也希望,他能够说服林晓媔吧。
梁浩满脸愧疚,对二老报以歉意地微笑,慢慢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关上。